晴時多雲

《星期專訪》美中貿易戰若開打 梁國源︰將從三角貿易、供應鏈衝擊台灣

2017/08/21 06:00

元大寶華經濟研究院院長梁國源。(記者羅沛德攝)

記者鄭琪芳/專訪

美國對中國啟動「三○一條款」調查,元大寶華經濟研究院院長、台大經濟系教授梁國源認為,一旦美中貿易戰開打,絕對不可能出現雙贏,將導致全球貿易及經濟受到程度不一的衝擊,美國本身也未必是贏家。不過,美國總統川普習慣以「交易式」方式處理對外事務,且「說得多、做得少」,加上調查時間長,美中可能會進行協商,最後可能不會祭出制裁措施,這回美中貿易爭端或許會「雷聲大、雨點小」。

梁國源指出,對台灣來說,若美中貿易戰真的爆發,將從供應鏈及三角貿易兩大管道影響我國經濟,由於台灣對中國出口比重及台灣接單中國生產比率都相當高,台灣受到的衝擊將不小。不過,若美方關注焦點只在智慧財產權(IPR),台灣受到的影響可能就沒那麼大,因為台灣廠商比較沒有這方面問題。

TPP解決IPR問題較有效 美退出不智

問:川普十四日指示對中國啟動三○一調查,美國貿易代表署已正式展開調查,如何解讀?

答:這次美國啟動三○一調查,跟以前比較不一樣的是,爭端來自美方對中方剽竊IPR的不滿,其實不只美國,歐、日等國都對此很不滿;很多美、歐、日等國際廠商,如蘋果、通用汽車等,也是非常不滿,但這些公司多不願意公開表達,而是敢怒不敢言,因為畢竟中國是十四億人口的市場,所以多半以自己的方式處理掉了。

美方最大的不滿在於,美國企業要進入中國市場,中方常用比較強迫的方式要求移轉技術,他們認為不公平。美方估計,中國使用軟體有七十%是盜版,從盜版軟體、商品仿冒到商業機密遭竊等,美國每年損失可能高達六千億美元。此外,美國有點擔憂,中國啟動「中國製造二○二五」,在海外大肆併購,也會影響IPR。

我認為川普犯了一個錯誤,就是他上任後馬上退出TPP(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架構把中國排除在外,並著眼於IPR保護,要有效處理IPR爭議,多邊協議遠比雙邊有效,若美國繼續推動TPP,可能舒緩相當多壓力,退出TPP是不智之舉。川普的做法,凸顯他對外事務的思維都是短期的、個案式的,並以交易式的方式處理,威力就沒有那麼大。相較之下,TPP不是個案式的,有一個架構,美國做為全球政經領導者,在IPR保護等貿易爭端的處理上,可以有更高的、更長期的、更完整的方式。

啟動301調查 美中將協商不會制裁

問:美國啟動三○一調查後,若對中國祭出貿易制裁措施,影響為何?

答:絕對不可能出現雙贏,終會導致全球貿易及各國經濟受到程度不一的衝擊,且美國本身未必是贏家、未必能完全拿到好處。從產業關聯面來看,美國要啟動三○一,一九九○到二○○五年比較有效,因為當時中國高度依賴美國市場,中美的產業關係很強;但二○○六年以來,中美的產業關係已變得薄弱,現在祭出三○一,雖然中國鐵定受傷,但不會像一九九○到二○○五年那麼嚴重,相信美國一定也有這樣的認知,也會謹慎考量是否採取相關措施。

何況,大家常說,川普「說得多、做得少」,容易讓人看破手腳,這次爭端很可能是在一場混亂之後,結果「雷聲大、雨點小」。目前白宮行政團隊也有正反意見,加上調查時間長,可能最後不會真的祭出制裁措施。

現在中國官方表示,美方的指控是沒有根據的,其實中方應該也了解,即使美方有所誇大,也不至於差很遠。因此,可能的發展是,美、中會進行協商,美國在七○、八○年代不時祭出三○一撒手鐧,最後經協商沒有真的做。台灣也有這樣案例,一九八六年八月六日,美國指控台灣相關措施不公正、不合理,對美國貿易造成負擔或限制,後來台、美協商後換函,我方同意採取相關措施,美方決定不採取制裁措施。

如果美、中最後硬碰硬,中國也採取貿易報復,造成全球貿易萎縮,全球脆弱的經濟將更加脆弱。二○○八年金融海嘯後,全球經濟成長明顯低於長期平均值,很多國家都出現「負向產出缺口」,一直沒辦法彌補缺口,如果沒有貿易增加活力,全球經濟將更加脆弱,對貿易導向的國家比較不利,像我們內需市場小、貿易占比高的國家就要小心。

至於會不會走到這一步?我相信,美方啟動三○一調查後,若中方認為有嚴重後果,可能會有某種程度的讓步,例如承諾改善,可能最後不會有制裁手段,有點像北韓問題,「無法打、不能打」。其實,在全球經濟脆弱的狀況下,各國做重大決策都會特別小心,何況,美、中在很多國際場合可以溝通,IMF(國際貨幣基金)也會出來講話。

如擦槍走火 我資通訊產品衝擊大

問:美中貿易戰若開打,對台灣影響有多大?

答:倘若美中貿易戰開打,將從「供應鏈」及「三角貿易」(台灣接單、中國生產)兩大管道影響台灣。供應鏈方面,台灣對中國出口零組件,中國製成終端產品出口,台灣對中國出口最大宗是電子零組件,二○一六年高達五一九.二億美元,其次是光學及精密儀器、資通訊、化學品、塑膠、機械等,由於中國終端產品很多輸往美國,台灣當然會受到影響。

中國很多零組件仰賴進口,供應中間原材料的廠商都會受影響。據統計,中國出口的進口內涵約三十二.一六%,等於中國的出口有三十二.一六%的附加價值創造自海外,其中有一.九二%來自台灣,僅次於日本、美國及南韓,由於全球供應鏈的衝擊,很多國家都會受到影響。

另外,台灣也會從三角貿易管道受到影響,最可怕的是資通訊產品,台灣外銷訂單在中國生產比率,二○一六年資通訊產品達九十一.三%、電機產品也有六十七.九%。而且,根據外資報告,中國對美國前二十五大出口商,有十四家是台商,包括鴻海、廣達、和碩、仁寶等,所以台灣受到的衝擊將會不小。

不過,如果美方關注焦點在IPR,台灣受到的影響可能就沒有那麼大,因為台廠比較沒有IPR的問題。何況,說不定美國最後未必針對產品課稅、而是針對公司課稅,若是如此,台灣受影響程度應該比較輕。

問:美中貿易情勢緊張,政府及企業如何因應?

答:一九八○年代,台灣對美國也是巨額貿易順差,美國也常常要祭出三○一,當時政府成立專案小組因應,很慎重在處理。這次三○一不是直接針對台灣,但台灣多少會受影響,政府還是要以當年的態度去研析影響程度,並提供廠商正確資訊;政府應有詳細、完整的計算,若計算出來衝擊很大,甚至應組成一個小組因應。此外,萬一美國真的對中國祭出制裁措施,如果台廠沒有違反那些條件,政府應該表達一下,畢竟台、美還是有溝通管道。

我相信一些規模較大的廠商,對三○一應該有相當程度的認識,也會去了解爭端內容,如果本身IPR沒有問題,也不用太緊張;如果有問題的話,就要趕快調整。除了IPR之外,美中還有一些貿易摩擦,例如鋼鐵產能過剩等,台廠要避免受到波及,只能從品質方面去突圍,相關部會或產業團體也應提供廠商這方面資訊。

梁國源小檔案》

現職:元大寶華經濟研究院董事長暨院長、清華大學科技管理學院榮譽教授、台灣大學經濟學系兼任教授

學歷:美國杜克大學經濟學博士、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公共政策及管理學碩士

經歷:清華大學經濟學系主任、台灣經濟學會常務理事、美國加州大學經濟學系訪問學者、經建會諮詢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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