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人物專訪》噙著淚望你早歸——紀露霞歌藝情感一次到位

寶島歌后紀露霞過兩天滿83歲,仍每週固定上課傳授歌技。(記者羅沛德攝)

專訪◎記者楊媛婷 攝影◎記者羅沛德

紀露霞1958年11月在高雄登台演唱。(紀露霞提供)

過兩天,就要歡慶83歲生日的寶島歌后紀露霞,不但嗓音依舊,還是老歌演唱會上最受歡迎的歌者,每週兩天還會準時到課堂上教授學生歌唱技巧。

歌王歌后都有說不完的演唱秘訣,紀露霞曾和文夏、洪一峰並列台語歌壇二王一后,對年輕歌手的忠告是想要歌紅,人就要氣足,所以,每回演出前,「總是吃飽吃滿一整個便當。」紀露霞說:「唯一的例外是,6年前在中山堂辦的首場演唱會,我因為壓力太大,只吃一點,不然我唱歌前一定要吃飯,而且要吃飽飯,才有力氣拉長音。」

奉行完美主義的紀露霞,每回到後台換裝時,第一件事就是追問工作人員剛才唱的究竟好不好,「我在乎自己,也在意觀眾。人生相遇就是要皆大歡喜,我寧願自己辛苦點,聽我的歌能讓大家都能開心,就再美好不過了。」

問:剛才看到妳在課堂上講課講得神采飛揚,學生都拿著錄音筆錄下課程內容,回家要再逐句練唱,為什麼你堅持活到老、教到老,談談當初開課的機緣?

答:

我的姊姊曾在國泰保險當副總,一度希望我可以做業務員,但我不是這塊料,於是改請我教公司職員歌唱,一教就教了20幾年,現在還開了3個班。

為了教學生唱歌,我也得學習新歌,並思考要怎麼教才能讓學生仔細吸收,「學習」新的事情讓我得不停動腦,對老人家來說,學習新事物就是抗老的最佳方式。對於年紀較長的學生,我也是這麼鼓勵他們,他們學到的新曲子,以後和子孫輩一同外出遊玩時,能有共同話題。至於來上課,他們就不能再宅在家裡,也有了更多的社交活動。歌唱本身也是很好的內臟運動,但更重要的是,我唱歌唱了超過一甲子,當然會希望能夠將這些歌唱技巧心得傳承給大家。

小時跟收音機瞎唱,電台試唱《高山青》注定成歌后

問:妳18歲那年到民聲電台試唱,從此出道,短短6年內就灌錄演唱近兩千首歌曲,這個奇蹟是怎麼完成的?

答:

我不到一歲時就被養父母抱走,後來養父搬租到貴陽街的一間小房子裡,附近一家枝仔冰店裡的小收音機總是播放著中廣的歌唱節目,當時念國小的我每天聽著周璇、白光、姚莉等人的歌聲,不時仰著頭盯著收音機,總以為有人住在收音機裡,那時沒有什麼娛樂,每天就跟著住在音箱裡的人一起哼哼唱唱,唱著唱著,左鄰右舍都知道我愛唱歌了。

那時候的學校沒有音樂課,就是跟著收音機瞎唱,後來也常拜託姊夫幫忙買白光、周璇的歌本,我念北市商時,鄰居的親戚問我要不要到電台唱歌,那時家裡窮,唱歌也許可以賺點錢,便當場應允,後來就到洪德成那裡試唱一首《高山青》,洪德成覺得我的歌聲不錯,便開啟我的歌唱生涯,這也許就是命中注定我該唱歌吧。

18歲到24歲期間,我幾乎都在錄音間、廣播室、舞台間打轉,因為一心一意想要改善家境,工作幾乎滿載,最多曾經一天就灌了21首歌,每天唱歌完回到宿舍時,常常累到來不及洗臉就倒在床上,隔天一早收音機傳來《國歌》音樂時,新的一天工作又要開始了,常常才睡到一半,工作人員就衝到房間拉我起來工作。

民國50、60年代錄一首歌就是100元,我錄了21首歌領到2100元,這些錢幫助我改善家境,但有次耶誕節,全台北的年輕人都跑去參加舞會,但我坐著摩托車不斷地趕場,我在台上唱著歌,看著台下的年輕人興奮跳著舞,這場唱完趕到下一場的路上,我想到怎麼我就孤身一人在外面跑場,為何別人在揮灑青春,我卻是這麼可憐辛苦,眼淚掉個不停,也因此讓我決定結婚成家。

問:當代歌手的舌頭常和牙齒黏在一起,不看字幕,根本不知他們在唱什麼。妳出生於日本時期,童年時最常講的是台語,但您演繹國語歌曲時卻是字正腔圓,妳下過什麼工夫?

答:

坦白說我覺得自己很有語言天賦,日本時期念的公學校老師用台語教《三字經》;國民政府來台後,所有老師轉成說國語,但大部分老師叫我的本名邱秋英(紀露霞原名邱秋英,為了紀姓養父,始改名為紀秋英),都會念成「啾啾英」,只有我從來不會夾纏不清。

後來在廣播室裡唱歌認識製作《群星會》節目的慎芝、關華石夫婦,關華石曾經找我錄「鮮大王醬油」的廣告歌,後來碧雲天歌廳開幕後,會拉小提琴的關又擔任樂隊領班,便常常找我去登台獻藝,關華石曾經在上海電影圈工作過,他對上海歌曲非常熟悉,常會指導我唱上海老歌,也會糾正我的咬字,像是我唱《相思河畔》時,ㄙ跟ㄕ經常不分,唱起《綠島小夜曲》的「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時,也常將「水」唱成「隨」,都是經他糾正才不會鬧笑話。

問:周藍萍譜寫的《綠島小夜曲》堪稱是60年代的國民情歌,妳不只灌錄過國語版,也發行過台語版,談談您的小夜曲情緣?

答:

我19歲起就每週一到兩次在中廣錄音,最熟悉的就是同樣在電台工作的人,那時周藍萍擔任中廣國樂團的指揮,因此不時就會演唱他寫的新歌,我唱的《綠島小夜曲》甚至還曾經被聽眾票選為第一名,有一回周藍萍還到錄音室裡告訴我,因為我是女歌手,所以他將歌詞裡的「姑娘」改為「情郎」,所以我們就這樣又錄了一回新版,後來收錄在電影《阿美娜》裡。至於台語版則是因為當時有些台語電影為了趕時髦追流行,愛拿受歡迎的流行歌曲改詞,當時《綠》已經傳唱全台,電影公司便將國語版的《綠》填上台語歌詞,我就錄下了台語版。

望你早歸唱60年,如今懂了生死思念,一唱就掉淚

問:妳唱紅過《望你早歸》、《黃昏嶺》等膾炙人口的歌曲,也曾擔任台語片《雨夜花》、《林投姐》、《瘋女十八年》的幕後主唱,那時您還不到25歲,是如何演繹這些情歌或悲歌?

答:

坦白說,過去唱歌是跟著作曲家他唱一句、我唱一句,聲音夠響亮、音準沒跑掉就過關了,大部分的人聽歌也是覺得聲音曼妙最重要,有沒有感情的投入似乎並不在意,但我覺得隨著年紀愈來愈大,就愈能體會每一首歌所蘊含的背後情感,像是《望你早歸》這首歌,年輕沒談過戀愛,也沒有歷練,很難理解歌曲裡蘊含的生死思念,後來我老公因為失智走失後,我在尋找他的這兩年時光,對《望》更有感情,每每演唱,都要忍著淚。

多數歌手詮釋時情感比較外放,我的情感比較含蓄內斂,年輕時我總不好意思說自己放很多感情到歌曲裡,如今到了這個年紀,我敢說只要仔細聽我的歌,一定可以聽到裡面的情感;另外我也覺得要演繹好一首歌,呼吸的節奏很重要,現在年輕歌手可能技巧很好,但掌握不好呼吸節奏,經常中氣不足。

問:文化部正打算推動將歷史建築變成資深藝人可以演出或是舉行講座的場所,如嘉義萬國戲院成為影視音舞台,妳怎麼看?

答:

坦白說,我是很幸運的,有菩薩保佑,我到現在仍可以授課以及表演,學生與觀眾都是我重要的精神寄託,文化部這項計畫,讓很多資深藝人可以和昔日的影/歌迷相聚,並且分享傳承經驗,真的是美事一樁,不但年長的表演者多添了力量與精神支柱,也能讓影/歌迷重溫年輕時的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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