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專訪》文物修復透明人——范定甫無塵、無垢、無自我

文物修復師修復古書前,必先複習一遍印刷史,熟悉線裝書的製程再下手。(記者劉信德攝)

採訪◎記者楊媛婷 攝影◎記者劉信德

修復器具用畢後就得立刻整理收拾,就怕工具碰傷文物。(記者劉信德攝 )

九成九的文物修復師,幾乎都是美術科班出身。身為創作者時,可以恣意在每幅作品裡留下自身的手痕與簽名,但走向修復之路,則必須讓人無法察覺他的存在。曾在大英博物館、故宮博物院擔任修復師的范定甫,投入修復工作已十多年,他坦言最大的挑戰不是來自技巧,而是心態:「創作是自由的,但從事修復則是必須嚴守客觀、中立,還有各項紀律,在修復過程與結果裡,『自我』必須被輾壓磨碎。」

收到文物靜置一週 望聞問切

走進范定甫位在關渡的工作室,入門前都得換上拖鞋,然後還得先走上一塊無塵腳踏墊,攔下所有可能的灰塵。工作室的空間擺設更像是紀律森嚴的實驗室,修復可能用到的化學藥品、鑑識材質的顯微鏡等樣樣都不少,團隊裡15位修復人員都得穿上白大褂,就是為了降低身上塵屑汙染文物的可能性,因為這些不起眼的塵埃可能就是黴菌滋長的溫床,在工作室裡也找不到一扇窗子,全透過空調以及除濕機保持終年恆溫恆濕,就怕稍有不慎,會危害脆弱的書畫文物。

在這連怎麼走路都有規矩,「走路一定得置中走,絕對不能碰到工作桌,以防一不小心毀損碰撞了文物,更不能隨便靠著牆面,因牆面有時會用來懸掛待修復的文物,器具用畢後就得立刻整理收拾,絕不能留置桌上,就怕工具碰傷文物。」范定甫娓娓細述各種文物該如何提、拿、放的「規矩」外,也分享每每接到修復委託時,至少得先靜置一週以上,一方面讓文物習慣新環境,另一方面則來觀察文物該進行什麼樣的維修,「這個過程有如醫生看診,醫生除望、聞、問、切,還得寫下病歷表,修復師也得仔細觀察,為每項文物拍照、掃描建檔。」

要修復古書時,團隊會先複習一遍印刷史,從製作線裝書練習,折書頁、做線板、打洞、上膠,線裝書的製作過程行針走線一遍後,又將線裝書再度解開,「熟悉書本製作過程後,修復古書才能知道哪邊可以『下刀』拆解,哪邊是不能移動的結構。」等到真能掌握結構後,才會動手。

要符合歷史節點 理性至上

修復技巧眾多,但范定甫強調,最重要的還是在修復的心態。面對修復界「修復如新」、「修復如舊」的長久論戰,他認為修復不是為了使文物變新,「修復師最重要的是透過保存現有的狀態,來重現物件原本的歷史樣貌以及藝術內涵,必須將感性降到最低,理性提到最高,不能有臆測與自我對作品的想像,而是讓作品的樣態回到它應有的歷史節點。」但要讓作品回到原本的歷史節點,修復師不能只憑靠本身的主觀感受與經驗,而是得和博物館研究人員與相關學者討論,「修復就像是群眾與文物間的橋樑!」范定甫說:「橋樑要暢通,修復師不能有任何外力(主觀意識)干涉,而是連結眾人之力才能完成。」

裝裱太貴難負擔 投身修復

范定甫就讀美術系研習水墨畫時,羨慕老師畫作的裝裱總能讓作品更出色,「就如同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但動輒數萬元的裱框錢,實在難以負擔,為了省錢,想想不如自己來!」湊巧學校也開起修復裝裱課,范定甫便一頭栽進修復世界,但這時才明白,最大挑戰不在技術的學習或藝術知識的累積,而是角色轉換,「修復師得甘心隱姓埋名,隱藏自我,所有的增修補綴都得隱藏在作者的脈絡,一個好的修復師,不該被『看見』。」

文物修復的工作安靜寂寞,大多是位在地窖或庫房,但范定甫卻樂在其中,不僅是因為修復工作能經常接觸到如故宮鎮館之寶《谿山行旅圖》、大英博物館的敦煌遺書等藝術傑作,更因透過修復,讓文物得以連結現在與過去,延續其生命力,「修復得著眼未來,讓以後的人看到這件文物時,能了解歷史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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