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專訪》幫許文龍花錢的女人—奇美博物館的抓寶神手

羅丹〈青銅時代〉(奇美博物館提供)

採訪、攝影◎記者楊媛婷 作品照提供◎奇美博物館

郭玲玲在國際拍賣會上不盲目喊價,有時謹慎到拍賣官還指定她出價。(記者楊媛婷攝)

許文龍偏好大尺寸畫作,奇美博物館的管藏排開相當壯觀。(記者楊媛婷攝)

路易.巴里〈鐵修斯戰勝人馬獸〉(奇美博物館提供)

她負責替奇美博物館的創辦人許文龍花錢,往往一出手就是數百萬甚至數千萬,臉不紅氣不喘,事後還會贏得許文龍的讚美,「坦白說,廿多年來花了創辦人這麼多錢,還能夠獲得信任,不被質疑,真是榮幸。」奇美博物館的副館長郭玲玲是館內的蒐寶小組成員之一,「因為我們努力做好奇美的眼睛,不花冤枉錢卻能將藝術的美帶進台灣。」

一擲千金全靠冷靜 拍賣官要她出價

奇美博物館是台灣館藏最豐富的私人博物館,館內文物陳列不賣弄玄虛,只想讓人們一窺藝術的美妙,郭玲玲90年代到奇美工作,就接下蒐寶重任,過去只將視覺藝術當做休閒嗜好的她,憑著在大學教日文的語言優勢,讀遍日本所出版的藝術相關書籍,「以前我也只知道達文西、米開朗基羅、拉斐爾文藝復興三傑,做了功課後,才知道同一時代還有許多傑出的畫家,看見他們的作品,就能看到藝術史的流變。」各大拍賣會春拍、秋拍寄來目錄後,她先圈選符合館藏方向的藝術品予許文龍參考,區分出價等級之後,再交由蒐寶小組執行,「老闆沒給上限,我通常最多會追加喊到二成五,不會盲目地追加下去。」郭玲玲自豪於自己的冷靜不盲從,「因為我總相信,就算這次錯過了,下一次或許還有更好的。」正因為她太冷靜,所以拍賣官有時還會指名遠道而來的她,請她出價,不想讓她白跑一趟,「看到好東西誰不想買?但是就要冷靜,急著競拍很容易就後悔的。」奇美經常拍到第二高價,有時就會揀回一度擦肩而過的珍品。

圈選後,考驗才要開始。郭玲玲透露,許文龍原本就偏愛大尺寸畫作與雕塑,例如由藝術家翰思.馬卡所繪的天井畫〈音樂的寓意〉,就由許文龍親手選定,但奇美獨步全台、呈現羅丹所處藝術環境的羅丹廳,則有不少作品來自郭玲玲的堅持,當她得知有機會購買羅丹1876年的成名作〈青銅時代〉翻模,十分興奮,但卻被許文龍打了回票,原因就在於羅丹的這座雕塑因為肌肉線條栩栩如生,曾遭評論家及媒體質疑是否用真人做模具,許文龍也有同樣的疑問,郭玲玲勸說了次都未果,直到奇美博物館新館規劃羅丹廳,覺得非買不可,於是再次向許文龍遊說。

為青銅時代苦勸徒勞 坦承一句喜歡 老闆買了

郭玲玲從資料中讀到,羅丹熬了三年,直到請出當時雕塑的模特兒比利時士兵奧古斯特.涅特(Auguste Neyt)現身,才釋了群疑,於是她上網找出涅特的照片,再找齊了評論界盛讚〈青銅時代〉如何展現羅丹對人體的觀察功力,以及文藝復興以來有關雕塑藝術的研究文獻,才說服了許文龍,「創辦人被我纏了三次,最後他盯著我嘆了口氣:『玲玲,是妳喜歡(青銅時代)吧!』」郭玲玲坦言,聽到許文龍這麼說時,當下確實忐忑,「然而,身為『博物館之眼』,這種喜歡就是主要動力。」

鐵修斯戰勝人馬獸 翻模送巴黎結「奇」緣

奇美許多館藏畫作吸引許多國際蒐藏家關切,想

要跟奇美換畫,例如印象派推手居斯塔夫.卡玉伯特油畫〈佩戴玫瑰的女士〉,就曾讓瑞士日內瓦的藏家多方設法想拿另一幅畫作換畫。郭玲玲回憶當初在拍下這幅作品時,一度引起博物館界騷動,「一方面因為卡玉伯特的創作傳世的不多,另一方面這位戴著玫瑰、後世推測曾是畫家秘密情人的優雅女士安.瑪麗,曾出現在畫家的多幅作品,這位蒐藏家典藏的〈歐洲橋〉撐傘的女士也同樣是她,但能夠清楚看見她的長像的只有這張。」郭玲玲說,該藏家希望能讓兩幅畫作並陳,讓畫家的秘密情人面孔不再只是張遠方模糊的面孔,「但這張是創辦人自己挑的,藏家再怎麼努力也枉然。」

另外,奇美典藏的法國藝術家安瑞—路易.巴里所創作的〈鐵修斯戰勝人馬獸〉,從1894年就豎立在巴黎塞納河聖路易島的巴里紀念碑上,二戰時因戰火慘遭熔毀,20世紀末期,巴黎試圖想要回復巴里紀念碑舊觀,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台灣的奇美博物館擁有人馬獸的原模,「那時巴黎市府想借過去翻模,放大成原塑像的八倍大,做模昂貴,恰好奇美也想翻模這套作品放在公園入口,奇美決定自資製作兩套翻模銅像,另一套就送給巴黎市府。」郭玲玲回憶,2011年這件大型青銅雕像重新置放在聖路易島上的巴里紀念碑時,許多居民直呼:「終於找回歷史的回憶,我們要向奇美脫帽致敬!」當時台灣駐法代表呂慶龍也強調如果不是因為奇美捐助銅像,台灣駐外單位很難和巴黎市高層同場交流。如今只要到訪聖路易島,繞到巴里紀念碑後面,還可以看到特別以繁體中文介紹這段奇美與巴黎間的故事。

「身為蒐寶手絕不能遇到拍賣就下手,而是要清楚掌握博物館策展、展覽方向,才敢出手。」曾經連晚上做夢都夢到忙著在拍賣會上舉牌的郭玲玲強調:「希望我們的精挑細選,能讓每一位到訪民眾看得盡興,油生『下次還要來』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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