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年貨大街看著我變老 ◎林立青

台北迪化街每到農曆年前就變身年貨大街,滿街南北乾貨、零食點心點綴濃濃年味。(記者蕭婷方攝)

◎林立青

我趕在今年提早走入迪化街的老鋪,再過沒幾天,這裡就要開始封街,封街前的迪化街老店門攤位是自家的,賣的總是一些果乾香菇,在店門口台階的位置,則是放上大量的年節禮盒,每年在過年前總會封街兩週,店門口將出租,改賣起大量的瓜子、無花果、芒果乾或者傳統零嘴,老同學耳提面命地說,等等全別看標價,要什麼跟他說,讓他去拿。

五專打工買機車 辦年貨驚覺長大了

過去讀五專時,我們同班同學紛紛前往迪化商圈的年貨大街打工,一個拉一個,兩週辛勤的工資總會在過年前現領,用來買電腦改機車,只是那時候買不起這些美味,前兩年在熱炒店和師傅們閒聊,從他口中聽到同樣的故事:「我女兒要去迪化街打工」、「嫂子要去迪化街幫忙」,才一時回憶湧起,不知怎麼巧合地,他剛好上我臉書留言,邀我來辦點年貨,同時間學點鑑別年貨的真功夫,我才驚覺到原來我們已經從打工買機車的少年,變成了辦年貨的成人。

剛吃黑白切時才驚覺,我認識他的人生,已經比不認識的時間還長,走在老街上才有這麼一點點的「感慨」,以前吃米粉湯時頂多點一兩道小菜,現在滿桌菜也不覺得心疼,霞海城隍廟這裡周遭美食甚多,近年來因為整修得宜,成了遊客自拍的去處,各種新店家也紛紛嘗試在此落腳,我們還沒踏入迪化街買年貨時,都先相好了「等等來喝哪一家咖啡」,並且討論以後人們的行程是先坐下來喝咖啡,才去辦年貨,還是先採購後才喝咖啡?

大同區的老店家多是古蹟,狹長型的設計前方可當店鋪,這也讓店家經營時充滿巧思,那些來去量大的乾貨零嘴架在騎樓,方便散客挑選購買,店鋪正面則是陳列出一排燕窩鮑魚高麗參,最後面總有冰櫃,再往後走就是店家天井,我走進去天井處,正看著老闆泡發魚翅,他戲稱這叫「玩水」,是經營迪化街店鋪的入行工作,我對這些魚翅不感興趣,一來昂貴,二來是結交了不少海洋保育的朋友,便寒暄一陣後朝同學走去,在冰櫃前挑起烏魚子,同時記下些挑選心法,如烏魚子要挑6兩以上、透光為佳等等,店主人隨口抱怨起景氣,年貨大街現在各種攤商流行在最後幾天才進場承租,和這些店家玩起內心戲,但念兩句以後,馬上轉口問我同學「要不要來幫忙」。

往年沒來迪化街的一大原因是熟識的工地嫂子會前來打工,總會送些乳酪絲小卷片給我,前年她膝蓋開刀以後不能久站,才想著應該換我買去給她拜年,我思量著該帶什麼送過去,老闆寒暄一陣以後,拿出碎干貝供我們當作是零食解饞,沒兩下又拿出「一口烏魚子」,笑說這是新型零嘴,成為辦公室小資族團購解饞的聖品,迪化街好客,尤其是遇到熟人時更是如此,我趁機開始請教起每一家迪化街商店的特色,以及在迪化街的不同經營方式。

好貨留給熟客 人情味歷久彌新

雖說這裡人來人往,不過商家們的主要利潤依舊來自熟客,也就是會踏入店門的消費者,門口那些香菇乳酪絲雖然銷貨速度快,但利潤薄,反而架上的鮑魚螺肉高麗參,才真的支撐一整家店的收入,如辦理文定嫁娶或是壽宴等等,不少人親自前來挑貨,或者由店主人代為處理,像是發魚翅這樣的事便是如此,牆上貼滿紙條,寫明何人何時要多少數量,店家依紀錄泡發。同樣特殊的是老闆身後的燕窩,有禮盒或是散裝,上方寫滿價錢,依序排列整齊,也是店家代客料理的一門大宗商品,鮑魚罐頭倒是從罐頭本體就能看出價錢以及品質,便宜的罐頭上面貼紙簡單擺在門口,越往店內越是高級,最頂級的鮑魚罐頭則是全罐精美烤漆,一整個罐頭裡面僅有一顆鮑魚。

另一個特別之處,則是高麗參,店家牆面上擺上滿滿的高麗參罐,上面標明價碼,以前沒有過多注意,近些看,才發現那上面全是標註和價錢,正官庄的高麗參長年被當作第一品牌,這幾年來對岸經濟起飛,台灣這些藏有正官庄的店家有遇過前來掃貨的,也因此反有了因應之道,那便是將最頂級的天字參收起,只供熟客打聽購買。

我看著門口的果乾,再望著店內這些名貴食材,反倒問起老闆「我們這些人買不起,只是問問而已啊!」老闆笑著,開起玩笑鬧著說「就是散客才要這樣解釋,等你有需要時才會上門,也才知道來這裡買」,年輕的小老闆又遞來一片烏魚子。他正分裝著一口烏魚子,等著封街以後方便來客購買。

我想這些店能開許久,是有原因的。(工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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