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土耳其與沙烏地的分叉路

在哈紹吉事件的風頭過去之後,艾爾多安仍舊會是主流輿論的箭靶,他的伊斯蘭色彩與既有的西化路線是否抵觸、他的長期執政會不會毀掉土耳其,都是大家關注的重點,至於沙烏地往後政策是否符合西方價值、有沒有民意的基礎,都無損於它是美國在西亞地區的好友的地位。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回顧20世紀後期,土耳其(Turkey)與沙烏地阿拉伯(Saudi Arabia)不約而同加入西方行列的歷程,前者想加入歐盟(European Union)一直未能如願,但反觀後者與美國的關係卻是越趨緊密。近期,土耳其現任總統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與沙烏地現任王儲穆罕默德(Mohammad bin Salman al-Saud),一躍成為哈紹吉(Jamal Khashoogi)事件的相關要角。那麼,以美國為主的國際社會對於這兩人以及兩國的態度又是用甚麼樣的角度切入?

土耳其能不能加入歐盟,是1990年代以來重要的國際議題。明眼人一看也知道純粹只是歐盟要不要而已,也就是土耳其能不能符合廣義又莫名其妙的西方價值觀,例如土耳其是伊斯蘭國家,打X、土耳其發生過軍事政變,也打X。所以即使幾年前希臘(Greece)等「歐豬五國」(PIGS)經濟爛到極點,歐盟也不會排除這些專扯歐洲後腿的國家。但從凱末爾以來西化甚深的土耳其,卻依然受到歐洲的百般挑剔,看起來是歐洲不願意接納土耳其這個伊斯蘭國家,而不是伊斯蘭與西方文明格格不入。反觀沙烏地與美國的關係,就一點兒也沒有伊斯蘭與西方不契合的狀況,畢竟美國需要沙烏地的石油利益、在西亞的戰略地位,在這兩個大前提之下,雙方關係尚為穩定。

土耳其與沙烏地阿拉伯不約而同加入西方行列的歷程,前者想加入歐盟一直未能如願,但反觀後者與美國的關係卻是越趨緊密。(AFP)

近年來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表現越來越像個土耳其君主,這受到主流輿論的批判。不過,在他與他領導的「正義與發展黨」(Justice and Development Party)於2002年掌握政權之前,土耳其早已發展出「新鄂圖曼主義」(New Ottomanism),逐漸強化自鄂圖曼時期以降的多元特性,與凱末爾時期只強調單一土耳其民族不同。土耳其對外也盡其所能打破與阿拉伯國家的隔閡,甚至是對以色列友好。有學者指出,新鄂圖曼主義結合了鄂圖曼時期的多元主義(pluralism)以及西方的自由多重文化主義(liberal multiculturalism),發展到了21世紀艾爾多安勢力崛起,儘管他個人帶有濃厚的伊斯蘭色彩,但並未改變既有的路線。

艾爾多安只有在21世紀第一個10年受到主流輿論認同,隨著反對聲音指責正義發展黨大權緊握,加上艾爾多安在2016年軍事政變後加強對輿論的控制,頓時又成了輿論中憎恨的獨裁暴君。而去年公投通過延長總統任期,讓艾爾多安可能成為「萬年」總統,看來「新鄂圖曼主義」的多元特性至此僅剩下了君主權威。其實,若從這10年來土耳其的正向發展來看,2016年的政變對艾爾多安而言肯定具有極大衝擊,於是想方設法鞏固自己的權力領導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政治問題向來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艾爾多安再如何得到民眾高度支持,反對者或自詡民主高尚之士仍然指責其為假民主,主流輿論早轉變風向一味進行批判了。

與此同時,以往沙烏地與土耳其所建立出來的友好關係、以及在90年波斯灣戰爭(Persian Gulf War)對伊拉克(Iraq)同樣持反對立場,卻逐漸消逝當中。沙烏地不滿土耳其對以色列友好,無論土耳其有沒有競爭世界霸主的意味,這個「新鄂圖曼主義」對於「瓦哈比主義」(Wahhabism)而言就是個威脅。又當2003年美國攻打伊拉克之後,美國不再是西亞安全的保護者,信用已經破產,再加上此後伊朗在西亞的影響力擴大,不僅對美國在西亞的優勢受到衝擊,對沙烏地來說也是威脅。歐巴馬(Barak Obama)卸任前,美國對伊朗的密切接觸,就算目的不是為了改善美伊關係,也必然讓沙烏地憂慮。以致於近期沙烏地國王穆罕默德對外動作頻頻,例如與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接觸,看來也有在某些層面希望擺脫美國主控的意涵。

艾爾多安只有在21世紀第一個10年受到主流輿論認同,隨著反對聲音指責正義發展黨大權緊握,加上艾爾多安在2016年軍事政變後加強對輿論的控制,頓時又成了輿論中憎恨的獨裁暴君。(AP)

其實,沙烏地王儲穆罕默德與艾爾多安一樣也是改變者,早先倡議改善女性社會地位、讓沙烏地較為「開放」,都是讓沙烏地呈現不同面貌的機會。無論做法是否以所謂的民主選舉方式來呈現改革的民意基礎,看來都受到輿論的認同。只是好景不常,即使他的改革作為讓沙烏地變得符合主流輿論的標準,卻因為今年的哈紹吉事件功虧一簣而難以翻身。沙烏地王室自然也知道應立即止血,有傳言王儲將會換人,以免去更多的國際壓力。然而,很諷刺的是,無論穆罕默德最後的下場如何,大概都不會嚴重動搖美沙關係。若是將艾爾多安與穆罕默德角色對調,即使艾爾多安道歉下台或有任何負責的舉動,土耳其想必絕對會受到美國嚴厲制裁、甚至會有國際勢力介入的可能性。

倒是不必要批判沙烏地,畢竟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狀況,外人再怎麼不以為然,也不能完全以旁觀者角度來指指點點。反而要批判的是主流輿論對於一些事件的雙重標準,像是美國誓言要讓世界全面民主化,到處消滅非民主的國家,但有民主制度的伊拉克被消滅,有選舉制度的伊朗與敘利亞被列入邪惡國家行列,反而以王室掌政的沙烏地卻不受任何制裁,或是以色列對巴勒斯坦的暴行,都沒有什麼問題。於是,一切只是看立場是不是與美國相同,尤其沙美之間因石油而建立的關係,不管發生甚麼事,都足以讓美國政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近期土耳其、俄羅斯、伊朗關係走近,為的是要處理敘利亞內戰的問題,剛好俄伊都是美國的對手,這大概就能讓國際輿論得以無止盡地批判土耳其。在哈紹吉事件的風頭過去之後,艾爾多安仍舊會是主流輿論的箭靶,他的伊斯蘭色彩與既有的西化路線是否抵觸、他的長期執政會不會毀掉土耳其,都是大家關注的重點,至於沙烏地往後政策是否符合西方價值、有沒有民意的基礎,都無損於它是美國在西亞地區的好友的地位。

對美國的關係,就這樣決定土沙未來的分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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