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崩壞的帝國

美中貿易戰開打,至今難分難解,這是一場經貿戰爭,即市場經濟與國家資本主義之間的角力,更是民主體制與專制獨裁的理念價值之爭,因此成為持久戰已是必然趨勢。不可諱言,貿易爭端延宕不決,勢必衝擊全球景氣,尤其此次為世界前兩大經濟體的對撞,除了雙方必將受創,更會對全球經濟產生連鎖的負面效應;而與之連結甚深,且嚴重倚賴出口的新興經濟體,更須防範同時陷入貿易戰與貨幣戰的雙重夾擊。

其實,貿易戰的後遺症已逐漸發作,而多數研究機構則下修今、明年的經濟成長預估值,並對是否造成大量失業,引發金融危機,提出預警。雖說貿易戰沒有贏家,但大輸小輸之間仍有極大差異。美國當前景氣佳,出現近年罕見的榮景,致有引起通膨之虞,若是因貿易摩擦而降溫減速,進行正常的修正回檔,使高溫的經濟得以稍事休息後再出發,便可以走更長遠的路,這並非壞事;況且,川普一直以美國優先為號召,若能收到部分效果,真正吸引跨國企業回流投資美國,實際上便是福不是禍。易言之,美國當前的經濟體質強健,應可承受貿易戰的衝擊,只會傷其皮肉而避免損及筋骨,在貿易爭端中顯然佔了上風。

反觀中國對貿易戰的因應,則顯得左支右絀,處於被動挨打局面。就台灣的利益而論,美中兩國佔了一半的出口,中國更是主要投資與海外生產基地,因此為流彈誤傷勢所難免。尤有甚者,中國若是應對不當,爆發金融危機,引起景氣衰退,則衝擊台灣之大,恐怕難以輕忽。不幸的是,由種種跡象看來,中國經濟確實受創不輕,首當其衝的是股匯市的重跌劇貶,已使中國民眾的財富嚴重縮水。中國股市充滿泡沫,一向是投機客炒作的天堂,更是企業募資、IPO上市與大股東用股票換鈔票的印鈔機,與房地產是施展財富膨脹魔法的兩大表演平台。但美中貿易戰開打之後,中國股匯雙殺,重挫不止,無論官方注入多少資金或如何信心喊話,都無法有效拉抬股匯市,恢復投資人的信心。其中,政府補貼或出口相關產業,跌幅更是驚人。而原本活蹦亂跳的IPO,則多數跌破承銷價,中國股市不再是生財的聚寶盒,表現暗淡無光。而股市重挫之際,人民幣匯率亦隨之強貶,毫無支撐,資金似有大量竄逃的跡象。或許有人將人民幣貶值解讀為中國抵銷美國加徵關稅衝擊的政策工具,然而,美國最新的匯率報告並未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顯然了解人民幣貶值係切實反映資金外逃與基本面轉壞的徵兆,縱使中國官方想要護盤,恐怕亦力有未逮。

另一個中國經濟崩壞的重要指標,則是被稱為人類史上最大泡沫的房地產,已瀕臨崩盤邊緣。中國的重大金融泡沫,包括債務、影子銀行、網路借貸平台等,因缺乏制度規範與嚴密監理,實已長成難以駕馭的怪獸;目前中國官方雖然有意加以控管,但怪獸們個個都噴出強大的火焰,一副作勢吃人狀,情況顯然已經失控。而房地產的規模尤其驚人,已經嚴重超越危機的警戒值。一九九○年日本房市泡沫高峰時房地產總值是GDP的二○○%,泡沫破滅後,付出了失落三十年的慘痛代價,至今經濟基本面猶未全面復原;而二○○六年美國次貸危機前房地產總值是GDP的一七○%,代價則是十年的全球金融海嘯,今日病體尚未痊癒。而中國房市規模逾四三○兆人民幣,是去年GDP的五倍,泡沫規模較之美日大了數倍,一旦破裂則無異於金融核爆,必將是金融史上巨大的浩劫。

過去四十年中國經濟的亮麗表現,主要靠出口與投資的動能撐起,其所追求者乃是能反映於GDP的產出規模與數量,而非效率與品質,因此中國之所以能夠成為世界工廠,出口商品打遍全球市場,乃是拜低廉成本與政策補貼之賜,絕非創意、研發與產業轉型所致。這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係植基於盜竊智財權、高市場准入門檻、強迫技轉、政策補貼等非關稅障礙,在不公平、不對等的競賽規則下佔人便宜,才能取得重大成果。一旦必須真槍實彈與市場經濟體在平等的立足點上競爭,則中華帝國究竟還能崛起,抑或崩壞沉淪?相信中南海的領導人應該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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