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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國際文壇】 林水福/日本詩壇巨星的殞落 - 大岡信辭世

2017/04/25 06:00

◎林水福

盛浩偉在臉書上說:「最近日本書市好像沒有太大的新聞或轟動的話題,唯有村上春樹新書《刺殺騎士團長》。」其實,大岡信(Ooka Makoto,1931-2017)的辭世,應是今年日本文壇的一件大事。

被譽為「戰後日本詩壇最大的功勞者。如果沒有他,詩在日本的存在感無疑地會低落」,或「戰後日本詩人之間傑出的存在」(世田谷文學館館長菅野昭正)的大岡信,絕對值得記上一筆。

1931年生於靜岡縣三島市,為歌人大岡博之長男,自幼喜讀波特萊爾詩和《新古今和歌集》。1951年東大國文學系在學中,與日野啟三等創刊同仁雜誌《現代文學》。54年加入谷川俊太郎、茨木紀子等的詩誌《櫂》。55年出版《現代詩試論》以評論家嶄露頭角,56年出版第一本詩集《記憶與現在》巧妙融合日本式抒情與歐美的前衛藝術,清新的詩風受到矚目。

主要的詩集有《水府 看不見的都市》、《於草府》、《春 給少女》(79年獲無限獎)、《給故鄉之水的信息》(89年現代詩花椿獎)、《地上樂園的午後》(93年詩歌文學館獎)等。

詩人的出航與失戀有關,初期詩作〈黑暗的黎明〉:「像被圖釘釘在壁上的昆蟲╱顯然我喪失了力量」,將自己比喻為死了的昆蟲;其實背後跟小學時代的音樂老師的愛戀破局有關。但後來跟成為妻子的深瀨佐紀戀愛,詩風轉為明亮,以透明的抒情和鮮活的感受性描寫生之躍動。收錄於第一部詩集的〈為春天而寫〉:「挖起沙灘上打瞌睡的春天╱妳拿它當髮飾 妳笑了╱像波紋散在空中的微笑泡沫╱海靜靜地溫暖草色的太陽╱……我兩手腕中萌生新芽╱我倆視野的中心╱激起水泡迴轉的金色太陽……」

評論方面與眾不同的是著眼於傳統的詩歌世界。主要的評論有《蕩兒的家譜》(69年歷程獎)、《紀貫之》(72年讀賣文學獎)、《宴會與孤心》《詩人.菅原道真》(90年藝術選獎文部大臣獎)等。「將日本古典詩歌傳統的最優質部分,在現代復活的劃時代著作。對現代詩而言,那裡應該也存在著貴重的提議與啟發。」

1979年1月25日起大岡信在《朝日新聞》開設一百八十字的「折々のうた」專欄,到2007年3月31日為止,共六千七百六十二次,期間未曾中斷。以前通訊媒體不發達的時代,到國外旅行,為避免開天窗,有過託航空公司職員代送稿子的情事。其介紹的範圍極為廣泛,不僅和歌、俳句、漢詩、近現代詩,連可窺見庶民生活感情的歌謠亦重視,深受讀者歡迎。第一次介紹的是高村光太郎的短歌,最後一次是江戶時代女俳人田上菊舍的俳句。他說「自己精力的九成,用在作品的挑選與如織物般的排列,如能織出像錦繡的感覺就好了。」而其眼光不只是日本國內,還延伸到國外。如台灣的孤蓬萬里(本名吳建堂,1928-1988。筆名取自李白〈送友人〉:「青山橫北郭,白水遶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於1993年出版《台灣萬葉集》。同年5月到6月之間,大岡信在「折々のうた」專欄即介紹《台灣萬葉集》裡的短歌共十九次。這些短歌後來也收入岩波新書版的《新.折々のうたⅠ》引起廣大的迴響。吳建堂於1996年獲菊池寬獎,與大岡信的介紹和高度肯定不無關係。

日本自古以來有多人創作的「連歌」和「連句」的傳統,大岡信承襲這樣的傳統,運用到現代詩,創造所謂的「連詩」。其發想是生活在現代的自己,思緒連接到千年以前的日本詩歌傳統上。「連詩」活動還推廣到國外,進行國際交流。

順便一提,大岡氏一門皆文學、藝術家,其妻劇作家,長男大岡玲芥川獎作家,女兒大岡亞紀畫家、詩人,女婿高橋明也三菱一號館美術館館長。

與大岡信相交約六十年的谷川俊太郎打破「一個人悼亡」的沉默,寄這首〈送大岡信〉給《朝日新聞》。

其實不想送人的語言給你

想送你

湧到沙灘又退下的波浪聲

風中搖晃的樹葉聲

向聲音與文字告別

你乾脆將意義擺在後邊

朝露與腐葉土與星星與月亮的

比人的語言更豐富的無言

今朝想在這藍空下送你

與開始凋落的花瓣

與不褪色的少女的記憶

邀請你到春之寢床之物

我不知道它名字

放心將你託付

這首悼亡詩比任何歌頌生前偉大事蹟的文章,更見真情與深義。

如法國文學學者菅原昭正所說:「我確信只要日語不亡,詩人大岡信的名字,將世代流傳下去。」

祈望大岡信的辭世,是正式被研究的開始,在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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