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文化】圍棋是溝通人類與AI的橋梁

《迎接AI新時代－用圍棋理解人工智慧》。

◎王銘琬

《新棋紀樂園》開天篇。

《新棋紀樂園》闢地篇。

Google旗下的DeepMind所開發的圍棋軟體AlphaGo，在2016年3月打敗世界一流棋手李世乭，給世界帶來相當的衝擊；圍棋一直是電腦無法超越人類的唯一棋類，也成為人工智慧（AI）能力的指標，這個結果不僅僅是電腦在棋盤上擊敗人類，也象徵AI的進化進入新時代。

其後這一年，人類社會開始認真討論電腦能力超過人類時，將可能發生的各種問題，不僅帶來大量失業，或如鄰近技術奇點（Technological Singularity，技術在短期內發生極大或幾近無限的進步）了等，AI將根本改變世界的預測，相繼登場到氾濫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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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談較遠的未來，去年DeepMind已經利用AlphaGo程式去管理他們資訊中心的冷卻裝置，節省了40%電力，而最新版的Google 翻譯，也搭載了有關的神經網路學習機制，在準確率上獲得很大進展，此後自動駕駛、醫療判斷乃至所有的領域將會相繼跟進，AlphaGo作為AI的火車頭，已開始進入我們的生活。

我13歲到日本學棋，當了一輩子職業棋士，長期有關注、參與圍棋AI，也與DeepMind開發AlphaGo的同一時期，加入圍棋AI GoTrend的開發團隊，因此自認很適合介紹圍棋AI，因此寫了今天上市的《迎接AI新時代－用圍棋理解人工智慧》（遠流出版）一書。

AI的最前線在圍棋AI，AI能力在圍棋展現的最清楚，從圍棋去觀察、理解AI，既適合，又有意思。

圍棋術語深入日本人日常生活，如「素人」、「先手」、「捨石（棄子）」、「駄目」……說都說不完；中文世界，從最近大家討論政治等所愛用的「指導棋」開始，到「布局」、「大局觀」等，也是不勝枚舉，圍棋可以比喻現實世界，也可說是人類共同的感受。

圍棋是比黑白棋子最後哪一邊多，正如兩大陣營選一人的選舉模擬，曾有國內政界大老再三要我教他政治戰略，認為跟圍棋戰術非常類似；選舉策略的「接地氣」、「空中戰」與圍棋的戰略術語不謀而合，「活棋」、「死棋」、「棄子」、「下指導棋」等圍棋術語也不時被拿來作政治評論。

AlphaGo與李世乭之戰，有人說AlphaGo下的棋看不懂，因此需要懂AI的人來翻譯AlphaGo下的棋，但若加冷靜分析，就知道AlphaGo所下的棋符合至今人類對圍棋的認識，並提示了今後的新方向；人類與AI在棋盤上追求的東西其實是一致的，也共有同樣的圍棋語言。

圍棋自古別名為「手談」，對局者可以藉著下一局棋得到濃密的交流，勝於一般會話；和語言不通的外國人，只要對方會下圍棋，一局下來保證一見如故，圍棋也可以看成是一套另類的語言，溝通對局者，乃至觀棋者；圍棋其實是一個翻譯者，可以用它的語言溝通人類與AI，成為相互理解的橋梁。

不會下棋也不妨礙閱讀《迎接AI新時代》一書，日本名棋士藤澤秀行說：「圍棋的內容若以100計，我只懂其中之6而已。」這句話超越圍棋界，深獲各界支持；圍棋絕大部分94%的「不懂」，是會下棋與不會下棋的人所共有的，最怕的是誤以為自己什麼都懂，這樣大部分的東西就看不見了。

今天也同時刊出我的圍棋書新版《新棋紀樂園》（開天篇、闢地篇上下二冊），此書曾長期在《自由時報》連載過，我在其中提倡的圍棋下法「空壓法」，與圍棋AI有共通之處，就是兩者都是以概率為評估的基礎。

形容人棋力高超，常說他是「神算」，意味有100%的正確性，至今圍棋技術為了獲得確定的知識，在思考時排除概率的想法，有時講解棋局會說「可能性較高」，只是為了說明的比喻性字眼；但空壓法嘗試捨棄確定的知識，用人自己的能力，以概率為基礎來作所有的推理與判斷。

AI用強大的計算力算出概率本身，直接選擇勝率較高的著點，AlphaGo的雙劍，「蒙地卡羅方法」與深層學習的「人工神經網路」都是以概率處理的技術，從AI看來，圍棋可說是概率的大海。

空壓法是盡可能排除既有圍棋知識，純粹用人自己的邏輯，以概率為基準來判斷，這並非異想天開；最近的腦科學研究，發現人腦的活動與「貝氏網路（Bayesian network）」相似，貝氏網路就是將因果關係，用概率去記述的模式，用概率去理解圍棋，對人類本來就是很自然的。

圍棋一流棋手真正厲害的地方，並非如一般想像的「對特定的著手有精準的對策」，不是具體地精算，而是「把局面控制成對方怎麼出手都行的狀況」； 圍棋在自己還沒算清楚前，對遊戲人來說，其實都只是概率的對象，空壓法主張，人可以只由自己的概率判斷為依據，去建構自己的圍棋，「概率」就是人類與AI的共同語言。

《迎接AI新時代》是介紹圍棋AI，不懂圍棋的讀者，也能一邊約略理解圍棋，並理解AI本質。

《新棋紀樂園》則是圍棋技術書，但在AI新時代反而可以用AI的觀點，重新認識圍棋，並了解AI如何下棋，詮釋AlphaGo的棋路；此書也為了不懂圍棋的讀者能閱讀，用非典寫法，盡量讓所有人都能獲得樂趣。

至今人類競爭對手只有人類，不僅需打敗他人才能生存，人與人競爭所達到的最高點，也是世界的最高點，有它固有的意義，所以人類社會追求最好、最高效率成為共同的目標；但將來AI做事的能力勝過人類時，現在人類追求「最好、最高效率」的行為取向，可能會有些改變。

另一方面，AI的能力將會過人，但人類不能成為AI的手下敗將，必須駕馭AI，這時人類必須認真面對自己，理解人類固有的本質，才能免於被AI吞噬；自己就是自己，本來什麼都不用多想，往前全力直奔就是，但進入AI的時代，或許有時必須止步，確認作為人類應有的方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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