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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咖啡館】 天人並不永隔

2017/05/27 06:00

@二馬

父親走了之後,我曾再見過他兩次。

第一次是在父親走後半年的夏日午後,太陽把房子蒸得熱烘烘的,我穿著汗衫躺在二樓的涼椅看書,牆角的風扇轉來轉去,「喀喀喀」的聲音不斷隨著熱風傳送過來,吹得人懶洋洋的,眼睛愈來愈沉,而「喀喀喀」的聲音隱約不斷傳來。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鈴鈴!鈴鈴」伴隨風扇轉動聲傳進耳裡,那是掛在樓下客廳門口的風鈴聲,提醒我們有客人來了,我緩緩從涼椅爬起,往客廳探頭,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背對著我,一腳在門內,一腳在門外,右手拉著門,他轉過頭,「爸!」我叫了他,他對我微笑,露出一排白牙,就逕自出了門,當我要追過去時,已消失不見。我睜開眼睛,原來是夢,我仍躺在涼椅上,而父親的笑容仍歷歷在目。父親是很少笑的,黝黑的皮膚加上深邃大眼,只要不笑就很嚇人,我們總是和他保持距離,每次聽到他下班回來的摩托車聲,顧不得看得正精彩的卡通,逃難似地往樓上跑,三秒鐘床上躺平,深怕和他撞個正著。夢中,父親的笑容如此自然和藹,卻只是驚鴻一瞥,母親說父親走後不曾回來看她,直說他心好狠,都不想念家裡的老婆小孩。

第二次是在父親走後多年以後。一個上班的清早,開車行駛在每天必經的道路上,停在出家門的第一個路口等紅綠燈,一輛輛摩托車在我前方的機車停等區停了下來,此時一輛熟悉的摩托車出現在我眼前,是野狼125,深藍色車身,前座是大大的油箱,後座是鐵架,可以載貨,而騎乘在機車上的中年男子穿著藍色棉布外套及褲子,顯出矮胖的身材,「那是爸爸!」我內心激動地喊著。一樣的摩托車,同一家工廠的工作服,從國小到高中,他總用這輛野狼載我上學,上了大學,每次放假,他總會到車站載我回家;收假,又載我去車站搭車。小學時的我,抱他渾厚的腰;中學時,搭著他寬闊的肩膀;大學時,看著他花白的頭髮。此時,綠燈亮了,騎著野狼的男子倏地往前騎走了,只留下一團白煙,我望著他的背影,視線卻已模糊,我想那是爸爸,一樣的野狼,一樣的工作服。

有人說,人走了之後,會以某種形式再回來,回來看看他所愛的人,甚至守候在他們身旁,就像還沒離開時一樣,因為他想要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也許這是一種牽掛或是眷戀,我一直深信這種說法。父親離開的時候,孫女才一歲,如今已是國中生了,還有一個讀國小的弟弟,他應該好想參與孫女的成長,也好想像隔壁阿發叔一樣,每天摩托車接送孫子上下學,所以他偶爾會回來看看我們,甚至守候在我們身旁,至少他走了之後,我曾再見過他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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