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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天涯小手札】一條街與兩個世界
@金泙漫
「有兩個淡水，一個是台北人的淡水，一個是淡水人的淡水。」一個土生土長的淡水人，多年不見的大學學弟，站在傳統菜市場狹長、陰暗與濕滑的走道，厚重的鏡片下瞪大眼睛看著出口處微微的陽光，嚴肅地問我說：「學長，你要相信哪一個？」
一出捷運站，絡繹不絕的人潮，像猛烈的豪大雨，迅速淹沒整個淡水老街。時值午餐時間，我與全家老小擠在觀光客必定到訪的老店。學弟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悶著頭快速吞嚥食物。步出店門，他才告知，原來的老店早已搬離，這裡是專門賣給不知情的台北市遊客。他更幽幽地說：「雖然家就在隔壁街，但是我已經半年沒來這裡。這裡不是小時候的淡水，是台北人的淡水。」
我們前往小白宮、牛津學堂、滬尾偕醫館等歷史古蹟，見識到一百多年前西方文化在此地傳布的情景。接著，又繞到淡水舊碼頭，感受河海交接處與午後斜陽折射下的汪洋水波，不愧為「台灣八景之一」，無怪乎許多文人墨客到此皆留下傳世名作。信步漫遊五個小時飽覽淡水之美後，猶有未足，忽然想起剛剛學弟的話，笑著問他說：「這裡不是淡水，哪裡才是淡水？」
緊鄰水洩不通的老街，沒幾步路拐個彎，我們前往一個陌生而又老舊的傳統市場。跟外面風光明媚比起來，這裡像是停滯的時空，不清楚確切的建造年代，只知道比年屆不惑的學弟更加久遠。由於我們錯過了活力充沛的早市，只見黯淡疏闊的菜市場連一位顧客也沒有，僅剩下兩三個寂寞的攤位各自在遙遠的角落。雖然我並非台北人，但也不曾預期有這樣一個旅遊書上或印象上完全陌生的淡水。
「這就是淡水人真正的生活，我是在這裡長大的。」學弟指著前面一根大柱子，說道：「我媽媽的攤位就在那裡，我從小每天來這裡，看著她在攤位上賣魚，一路拉拔我到博士畢業。」接著他轉身走向一個賣傳統零食的雜貨攤，一見老闆娘便撒嬌地說：「阿姨，半斤話梅。」踏過潮濕寂寥的走道，他感嘆地說：「她是從小看我長大的。你說，哪裡是真正的淡水！」
回程的路上，暮色同時撫慰著捷運車廂外的兩個淡水。台北人的淡水繁榮熱鬧，卻脫離了當地人的需求，而打造出符合觀光客消費上的期待；而另外一個更加貼近在地人的淡水，數十年如一日，緊緊地扣住居民的日常生活，卻咸少被認識到其應有的價值與精神。也許，全台灣各地的「老街」，或多或少都有與當地居民產生脫節或疏離的關係；而我們往往驕傲地以為已經遊歷了各地風景名勝，其實都只是表象，不但不曾真正踏入，更遑論認識這塊真實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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