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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未盡的童話 - 李昂談《睡美男》

2017/12/17 06:00

作家李昂。 (記者潘少棠╱攝影)

專訪◎蕭鈞毅

新作《睡美男》。

抬頭挺胸,昂首闊步於「性」及其相關議題的小說家李昂(1952-),從〈花季〉、《殺夫》、《暗夜》、《迷園》到《路邊甘蔗眾人啃》等,跨度近五十年的寫作生涯,李昂掛心在男性羅織的權力與歷史結構中,女性究竟位於何處、如何自處、何去何從;不只是挖掘呈現,李昂在小說這個文類,嘗試切出一條能穿透過男性的方式。在她的小說中,女性才是那一個用力呼吸、奮力活著的人──悲喜與哀豔,粗暴與溫柔,無論如何極端的對立項,都是她們活著的證明。

到2017年的《睡美男》,小說家又為讀者帶來她新的嘗試。

如同書封題字:「不讓花季離去,睡了美男留春。」熟悉李昂的讀者,很難不從十六歲寫〈花季〉少女於性啟蒙階段的遐想,到今年《睡美男》中年女子睡了美男子的累累欲望──發現這個問題:李昂到底走了多遠?

「小說對我而言,是永遠的。」李昂這麼說,也從此處宣告,小說家的征途還在路上,肉身仍在的一刻,書寫就無停止的理由。因此,若問李昂到《睡美男》時走了多遠──可能只會得到小說家充滿熱情地回答:「我還要寫下一本書。《睡美男》的下半部。」

她隨時都在準備要啟程。

年長女性的愛欲與艱難

女性的「欲望」似乎早不再是禁忌話題,幾十年來社會氛圍的改變,雖然進度緩慢,「女性」做為一個性別,漸漸地還是有了獨立現身的轉機;但對於年長的女性而言,只要她們碰到「性」,規訓與羞恥仍是接踵而來。

於是,《睡美男》不再妥協於現狀。小說主角,中年已婚女子殷殷夫人忽然驚覺自己對皮拉提斯教練Pan充滿欲望,渴望相處、擁抱、撫摸,渴望視覺上的享受。對於更年期後的殷殷而言,很難不將愛欲的勃發視為某種衝動後的詛咒;她已經衰老,鬆弛的皮膚肌肉、身體的氣味、止步的賀爾蒙,和她的精神:一個五十歲的「夫人」──夫人一詞意味著女性在社會、婚配關係中,不再那麼適合感情遊戲的位置──但「鮮肉」在前,已經現身的欲望無法走下舞台,殷殷而有苦難。

「所有的美好條件,因為她的年齡,全都變成負數。」李昂解釋殷殷夫人的苦難。外在條件是其一,其二是當殷殷「意識」到衰老時,苦難以更為複雜的面貌出現。深刻銘印在年長女性身心之中的自棄,使她們在愛欲前良久駐足,踟躕不前,因為一旦趨前,甚至縱身,代價就是「她們」自己──她們過往生命史的總和在年輕的暗戀對象面前,能有多少成功的機會?

年長女性對年輕男性的愛欲:一場以自己做為籌碼的賭注。

奔向愛的「不可能」

《睡美男》以年長女性對年輕男性愛欲的「不可能」所構成。留心李昂為篇章安排的架構,章節大標以「愛別離苦」為題,分全書為四篇。有趣的是,苦在最後,包含了殷殷終於下藥,使Pan昏迷的情節。殷殷從小說起始的自我否定與懷疑,到小說終局的享受與愛憐,殷殷付出諸多代價跨過種種年長女性身上的枷,理應是甘來的結局,李昂卻將之放在了「苦」的篇章中。

即使讓Pan沉沉睡去,有了避開一切限制趨近對方的機會,殷殷心裡的苦澀仍未消除──這不只是沉睡男性能否勃起的問題(在小說中這當然是個重要問題),而是「時間」的問題:即使經過無數掙扎、復甦與糾結,這一段「睡美男」的片刻,也只能為殷殷暫停一點點現世的時間。

而《睡美男》結尾遠離了那個房間,讀者無從得知他們之後的命運,畢竟,殷殷仍老,美男會醒。小說家能為她贖來這樣一段時間,已是書寫所能提供的最大贈禮。

李昂自言:「只有這種開放,未有定論的結尾,小說的時間才能流動。」殷殷能走多遠,我們不得而知,因為她與讀者擁有相同的時間;《睡美男》的序曲與尾聲,小說家李昂在健身房的置物櫃裡發現一隻手機,才有整本《睡美男》。後設的結構,共享的時間,睡了美男以後,殷殷夫人的愛欲仍在進行。從她發現、猶豫、認可與掙扎,最後奔向她與年輕小鮮肉之間愛欲的「不可能」──為了使不可能成為可能,為了使不可能不再是命定的預言。

求其不可能,是為苦。

喜樂修行與肉身童話

《睡美男》讓殷殷重新發現了身體,一具屬於年長女性的身體,上頭有歲月和沉思。我因此這樣看待《睡美男》,這是第一個比喻:它是喜樂修行之書。

殷殷改變體態、調整心態、在愛或不愛、接納與拒絕中舉棋不定,在自責和厭棄之中反覆懷疑。我前面說這是苦難,但修行以後,人世袈裟也都脫了下來,小說還給殷殷一具她自己的身體,還給屬於這樣年紀的女性,也可以擁有的喜樂樣態。

喜樂與愛憎並肩隨行,殷殷覺得有害的(愛欲),卻是她重溫人世而有修行的契機;藉由修行愛別離苦的課題與自己的身體,殷殷終於得到了她的喜樂──《睡美男》為她的修行方式提供妙方:佛與藥。

佛,是殷殷從佛讖謁語中發現的座標:原來會愛上Pan都從前世起,是他的遲來,是她不忍的回首。一來一往間,「回首」這個動作代表的時間差與距離感,重組了殷殷對此世的認識,找到了她安身立命的座標:「你來遲了,快些,趕上吧!」

至於藥,則是使不可能為可能的,李昂贈與殷殷的禮物:暫停時間,迷昏了美男,短暫地使兩者的距離感失效。如李昂直言:「我想寫我這樣年紀的女人會碰到的議題:青春、時間種種,而不只讓它成為愛情故事。這本小說,是上半部,是一則童話。」之於小說裡的殷殷,能「睡美男」何嘗不是童話;小說外的殷殷們,「藥」所代表的一切及其後續,是「不可得」。

喜樂修行之外,《睡美男》因此還有第二個比喻:關於年長女性從人世與男性之中,贖回自己身體的肉身童話。既勸世又綺情,既莊嚴又入世,「睡美男」的過程散發的是宗教氣息,如果佛與藥有其重疊處,李昂說:「Intoxicate,和宗教能達到的某個境界相似,對我來說,佛和藥都暗示了救贖之道。」這就是《睡美男》的第三個比喻:Intoxicate──年長女性的身體與愛欲如此正當,一如世上所有值得陶醉的法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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