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東歐的民主面臨危機

◎王丹

前共產國家波蘭最近發生的事情令人擔憂。波蘭國會下議會通過法案，禁止民眾以「波蘭死亡營」等字眼稱呼納粹德國在波蘭設立的集中營，也不可以說波蘭人要為納粹德國的罪行負責，否則將面臨監禁。這樣的法案，其目的明顯就是在試圖重新改寫歷史，遮蔽部分歷史的真相，推卸波蘭民族在對於「二戰」的反思中應當承擔的責任（波蘭一直被以色列指控在「二戰」期間曾經參與屠殺猶太人）。這種對抗歷史記憶的做法，與轉型正義的理念背道而馳，更嚴重的是，這也是對民主世界的規則的破壞。因為新法一旦通過，將會限制民眾討論歷史的言論自由，而這種對言論自由的破壞，正是人們對波蘭今天執政的右翼政府的擔憂所在。其實，早在去年，波蘭當局就強行通過了另一部法律，允許總統有權撤銷最高法院法官的職務。波蘭發生的一切，都使人不能不有所警惕，民主退潮的時代是不是已經來了？

其實不僅是波蘭。1月底，另外一個東歐的前共產國家捷克進行總統大選，在第二輪選舉中獲勝的當選總統齊曼（Milos Zeman，1944-）是另一個讓歐洲為之側目的領導人。這位曾經與哈維爾、克勞斯一起為捷克的民主轉型進行了長期努力的老牌民主人士，最近幾年的政治傾向愈來愈轉向威權思維，並加速向中國和俄羅斯靠近。當年習近平在北京舉辦閱兵大典，西方民主國家的元首集體拒絕出席，齊曼不顧反對聲浪，堅持親赴北京參加，已經引起非議。他不但不避諱與北京的關係，甚至還任命中國國企高管，中國華信能源主席葉簡明出任自己的顧問。而正是這個中國華信公司，背景極其複雜，最近剛剛爆出背後指使香港前高管在聯合國行賄非洲國家元首，為中國擴大在非洲的影響力積極活動。這樣一個涉嫌為中國政府白手套的公司的主管，擔任捷克總統的顧問，捷克的發展方向，當然也是令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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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門研究民主政治發展的史丹佛大學教授Larry Diamond早在2015年就分析指出，2006年全球擁有民主政體國家達到約一百一十個後，就不再增長；2000年以後更有五個民主國家，因軍隊專權或政變而瓦解。部分地區如撒哈拉沙漠區國家、東歐退潮特別明顯；公民自由及權利不受保障情況增加，俄羅斯、泰國及土耳其甚至開民主倒車。另外，根據「自由之家」發布的數據，據2016年最新調查，全球已連續十年處在民主退潮中，從2006年以來，每年自由分數衰退國家多於增長國家。

我們當然知道，歷史，並不總是向著一個方向前進的。但是我們必須總結歷史的教訓：為什麼已經走上民主化道路的國家會出現民主退潮的現象？為什麼歷史有的時候會出現倒退？今天在波蘭和捷克發生的一切，都在提醒我們：做為過去的威權或者共產國家，雖然早在90年代，這兩個國家都曾經進行過法律層面的轉型正義的工作，但是極權主義的文化根源並不是那麼容易切斷的。經歷幾十年的極權統治，不要說社會上層精英和利益集團成員的反民主思想根深蒂固，就是一般民眾，也還是很容易被反民主的狹隘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熱情所鼓動。在歷史進步的道路上，也許一些路障已經被清除，但是鋪設道路的土壤不是很快就可以全面翻新的，這些土壤只要存在，民主的危機就隨時可能到來，歷史的倒退也就不是那麼遙不可及。在前威權國家發生的歷史倒退風潮，是非常值得觀察的歷史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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