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賴志穎／天生我材必有用

◎賴志穎

Salle Wilfrid-Pelletier是蒙特婁最主要的音樂廳，以音響效果差著稱，這也是蒙特婁大型歌劇的常態演出場地。故當好友陳牧宏興沖沖地問我要不要去這個場地欣賞威爾第歌劇《阿依達》的演出時，我實在是意興闌珊。

「你能想像看《拉美摩的露琪亞》時只能聽得清楚男低音的感覺嗎？」那是我第一次去此音樂廳聽歌劇的感想。《拉美摩的露琪亞》是我最鍾愛的歌劇之一，其中的女高音更是經典角色，聆聽這齣歌劇的人幾乎都會專注在女高音的表現。我雖然聽得熟，在那之前卻從來沒見過現場演出，那次的現場經驗卻因為聽不清楚女高音而敗興而歸，從此讓我對蒙特婁的歌劇場地實在敬而遠之。之後即使不得已還是得去這個音樂廳聽各種音樂會，每次我都有想要把音響按鈕轉大聲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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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唱片所賜，《阿依達》我也算耳熟能詳。此外，國小參加節奏樂隊演奏的音樂就是這齣歌劇的〈凱旋進行曲〉，既然是凱旋，就熱熱鬧鬧的吧。後來才知道這歌劇是一齣融入國仇家恨的典型三角畸戀悲劇。摻雜國仇家恨，這場戀愛似乎就更偉大了一點。

歌劇沒看過現場就像洗頭只洗一半，陳牧宏撩撥下，我還是去了。東歐來的演唱者用鐵肺征服了殘廢的音響效果，至少這次沒有想要調節幻想中的按鈕的衝動了。不過，最讓我動容的卻是那段無人演唱的〈凱旋進行曲〉銅管主奏的段落。

這時，阿依達已經知道祕密情人拉達米斯戰勝了自己的努比亞父王凱旋歸來，公主兼情敵主子阿米涅斯跟法老坐在神殿前觀看這一切。這段簡單的銅管主奏，沒有過多的器樂，更沒有獨唱合唱，在前後段的襯托下出奇安靜，只有芭蕾舞者安靜地跳著歡快的舞蹈。阿依達在人群中慌張奔走，一方面想看到情人，一方面又害怕看到父親，內心的糾結讓她在熱鬧的人群中顯得孤單無助。威爾第在這段看似輝煌凱旋的音樂中，營造出的竟是阿依達糾結的內心。這是我在聽唱片時完全感受不出來的。

然而，歌劇結束後陳牧宏一語點醒夢中人，平常很少口出批評的他，竟然也像是受到什麼驚嚇般說：「這場地……也未免太差了……」

我理解陳牧宏心中的衝擊。他這麼愛好古典音樂的人，對這場地的期待應該是很高的，畢竟這是享譽國際的蒙特婁交響樂團幾十年來的主場，也是把蒙特婁交響樂團帶上國際的指揮杜特華當年演出一場又一場華麗音樂會的場地。可是音響卻像是更年期後的陰道，乾乾燥燥，身處其中，只有想盡快完事的痛苦。

但那段阿依達在寂靜人群中奔走的內心戲，卻也實實在在地打動了我呀！所以說，這可能完全是一場誤會，這段悽美寂靜的音樂，極可能是由乾燥的音樂廳所造成的，完全是預料之外的效果。只能說，天生我材，多少有點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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