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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李喬/台灣毒蛇與蕃薯鳥

2018/03/25 06:00

◎李喬 圖◎吳怡欣

圖◎吳怡欣

台灣毒蛇

台灣地屬亞熱帶,「蛇哥」很多很自然。客家人稱蛇加一「哥」字很奇妙。平常稱凹下或扁圓的物品加一「嫲」字,凸起棍形物加「牯」(小公牛)字可以想像。蛇類難辨雌雄一律加予「哥」相稱,是否有怕而敬之意?

台灣的五毒蛇,除了眼鏡蛇外,四種我都曾接觸或「相識」。記憶中「眼鏡蛇」,客語是「嗙頦蛇」或「飯匙銃」,應該是外來種,在中北部不曾聽過。

「百步蛇」名氣最大,還有稱之為「五步蛇」的。一身土黃而全身有黑褐大斑紋,長度與身圍比例,跟一般毒蛇似乎「短胖」了一些。最大特點是:三角形頭吻上邊突起上翹。牠活動區域是叢林蔭涼處。警戒時圍成一團,被撥弄才會咬人。毒牙可伸縮,毒液很多。是出血性毒液,會破壞血液循環系統。

在苗栗頭份,發生一件「很不好笑」的百步蛇傷人事件。在頭份街與「河背」還以麻竹幹拼搭為橋年代,某一青年度橋近半,突然一節軟軟的「東西」,就在他警覺跳起時,那「軟軟的東西」鑽進牠褲襠去了。驚忙中脫下長褲,直覺那是一條「南蛇」或「臭青嫲」之類蛇哥;滿大的。

這個人很沉得住氣,連褲子拿到「蛇店」一看;是一條百步蛇,震懾全場。那青年人把毒蛇賣給蛇店。因為這條毒蛇夠大,少有人買得起(煮湯),所以以鐵絲籠養著,成了招牌。

這個青年人常會去看看那時的「褲子物」。有一次去逗弄牠,不知怎麼百般「挑弄牠」――牠上翹的吻滿尖的,隔著鐵絲網,他竟模仿牠吐舌相逗。很不幸鐵絲網孔太大了,倏地他的舌尖被牠叮了一下。哇!嚇得倒下去。店主立刻知道真相。不好,蛇毒注入舌尖。馬上送醫。傷口位子,蛇巨大毒液多。百步蛇,這回以五步蛇報復了……

我個人跟百步蛇有過「約會」。時間是小學四年級時午後。那時盟軍時不時來空襲,所以不上學時間比上課多。

那天好像有上學。回到故鄉蕃仔林是午後四點多。

最近「刺波仔」(野草莓)被外人搶採得很凶,我決定往深入灌木林找上等貨,我找到矮樟樹邊一團葛藤圍繞著的大叢刺波;高大枝葉濃密而鮮紅刺波果一堆一堆。

太神奇有些古怪,撲上去抓採刺波之前我不知為什麼停頓了一下,而且往刺波叢幹空蕩的地面瞄了一眼:咦?怎麼主幹叢堆邊擺一堆牛糞――不對。是蛇。「百步蛇」愛陰涼寧靜處。那是百步蛇。第一個反應是找棍子。沒有。我抓起一塊大石頭――可是我沒擲過去。我翻身慢慢離開。以後的歲月,偶爾會想起:當時我的反應為什麼……?

「赤尾鮐」又名「赤尾青竹絲」,客名「焦尾lad’」。

首先要為無毒蛇界喊冤:「青竹絲」除了頭尾全身「浸青」(深青)」,無赤尾三五公分外,實在難分。「青竹絲」被誤認打死的極多,就像人間善惡難分一樣。

「赤尾鮐」兼出血性神經性毒液,但被毒死的人不多,不過人被咬的可能最多。原因大概是:一數量較多,二在淺山路旁出沒;與人相遇機會多,三牠習慣在一公尺左右小樹枝盤繞休息,這是機會問題;牠除非受攻擊,是很安靜的。

「赤尾鮐」與我卻有過很不幸的遭逢。

記得是我從學校退休不久的年代。為了家計的不安全感,我跟許多同事一樣,要另找生計出路(那個年――三十多年前退休,退休金很少的――1982年)。

我在苗栗市郊找到一塊很平坦的斜坡地,「編目」是「林地」;依規定做好「水土保持」是可以變改為「丙種建地」。我跟舍妹合資買下那一千多坪林地,並完成變更為「丙建」。(二十年地價漲了十餘倍,成了購屋資金來源。)

在改變為「丙建」後,兩年左右,一段時間我會去砍伐生長的小雜木草蓬一番。是初秋的那一次;灌木長得真快,都一公尺快半了,我揮起短柄「伐刀」順手就劈……咦,耳際響起什麼「異聲」,同時出現幾小滴紅紅的――是血,凝神一看:樹椏上掛著「浸青的――是蛇的前半」,後一半掉在地上。看清了,是「赤尾鮐」,有毒的青竹絲蛇哥。這件事留痕在腦海三十年以上了。蛇哥啊,我無心之失,對不起……

「雨傘節」和「龜殼花」也是比較常見或傳聞的毒蛇,真遭蛇吻的,個人未見過。關於「雨傘節」卻有驚人的傳聞:在我故鄉更深山的「大南勢」捕獲一條十二台斤的「蛇王」。我捕風捉影查了幾天,迄無正確消息。

我一生和蛇直接「交手」是小學六年級快畢業的時候。那年颱風水災並來,回家路邊河堤斷了一段,稻田成了淺塘,那裡許多小魚蝦也來了。我比較貪心:試在斗大石塊下搜抓。哇!有了,雙手分開近尺抓住一條鰻仔。欸?粗粗的不是滑滑的。我雙手一鬆倒坐在水田上,一條東西,速一聲飛起兩台尺,衝了出去。唔,是一條無毒水蛇!

蕃薯鳥(藪鳥)

蕃薯鳥「正名」藪鳥,是書本上稱述的;現在四十歲以下的人,大概少有人見著甚至聽聞到吧?那是我這個年紀山居的人,在少年最常見經常接觸的小鳥。(註:在「綠世界」鳥園所見「藪鳥」,眼眶下側有一塊紅斑,羽尾一段烏黑羽,「蕃薯鳥」是「藪鳥」?有疑。

很笨的鳥,群聚的鳥;一飛過來少則二十多隻,多時有上百隻。牠們群聚飛落「禾埕」(客家人稱「曬穀場」為「禾埕」,後來家屋前面空地都稱「禾埕」,為的是搶食人灑下的雞鴨飼料。有時為了好玩、或憐其強烈搶食,捏碎一些煮熟的蕃薯(地瓜)拋過去,這時牠們忘了一切危機,而且瞬間聚集百隻「埋頭」啄食,甚至人伸手去抓,也集中注意力,隨便可以抓一、兩隻。大概就因為牠「搶食忘身」,所以又被稱為「戇鳥仔」(戇:愚笨)。譏笑人「為食忘身」,譏為「蕃薯鳥」。

蕃薯鳥屬「鶲科」、「畫眉亞科」(名目倒滿堂皇的),在山村是常見,甚至視為卑賤的鳥類。年老之後想起當年如此看待生物,這才「很賤」啊。

蕃薯鳥大小如麻雀而稍短而圓的身材,腹部灰白,背與雙翼淡褐有橫切深褐紋,不過有些較壯的,背部好像披些微淡綠的羽毛。雙腳短而爪十分銳利。嘴短錐形,上頜微微帶鈎。應該是雜食小鳥;山裡沒有禾埕;野粟(就是原生種高粱)台灣山地偶爾成叢出現。另外水果,蕃薯嫩葉,應該也是牠們裹腹之物吧。有時薯園的蕃薯,表地被抓開,露出地面的薯皮被啄開的痕跡看,有的不像老鼠啃的留痕;那細微又深啄的形狀,應該是蕃薯鳥偷啄的證據。

蕃薯鳥總是集體以斜斜的扇形飛掠;速度很快,但是飛行一、兩丈就會「插入」雜草或灌木林內歇息,不幾分鐘又集體離開。

蕃薯鳥的鳴叫,記憶中只是「啾唧」連連不成調的樣子。牠是耕山窮農很頭痛的「打擾者」,太多,趕不勝趕。而今,筆者離開山居,有時到林野走動,從未再見痕跡,很清楚「食物鏈」斷了――很低層的鏈消失,可見……

小時候抓到一、兩隻,想以細線綁住一腳,想「放飛」玩耍一番,可是不行,牠驚慌打轉,很快折裂翅膀或扭斷腳肢了。很掃興。

筆者我一生少有傷天害理的行為。老年回首清算,虐殺蕃薯鳥三、四十隻,應該最大的一樁。

時間約在國小三、四年級的時候。那半個拳頭大小的蕃薯鳥,要捕抓幾隻並不容易,我是利用牠集體貪吃的習性……

農家人集中飼養幼雞、幼鴨的竹編器具叫做「雞弇」,形狀像碗公覆蓋著那樣;用桂竹或烏葉篾片交叉織成,篾片間空隙是不完整的菱形,孔隙正好是蕃薯鳥可逃不能逃之間。雞弇圓底約一公尺,高七、八十公分。

「陷阱」的設置很簡單:捏碎一堆蕃薯,散布約一公尺圓形地上――也就是雞弇弇蓋範圍之內;準備一枝三十公分的木條或竹片;中間繫一細繩,記得當時用的是丈許的葛藤……

設陷很簡單:以那三十公分木條撐開雞弇的一邊――讓獵物入弇內啄食跳躍。躲在暗處的我,看看「夠了」――用力一扯葛藤,木條掣離,雞弇「蓋好」,幾十隻蕃薯鳥在弇內驚慌吱叫,為時晚矣!

這麼多小鳥在雞弇內,怎麼「手到擒來」?

這是筆者一生――老年之後仍時時噬心之痛的一惡行:我煮半鍋熱開水;以桌布裹著鐵鍋兩邊,這就把滾燙開水從雞弇上方潑倒進雞弇內。約三十五、六隻蕃薯鳥立即燙斃了。

當時心底似有一震撼,可是早就想好的「行事」不容人遲疑:搬出小砧板、菜刀;先剁掉頭頸、雙腳,然後除羽毛;因滾燙熱水淋過,許多連皮帶毛都給剝掉,乾乾淨淨。

其次,從鳥背部落刀,每隻剖成兩半,內腹丟給雞鴨當點心。剖成兩片的鳥體,在杓裡以清水漂過。這就放進已燒熟的鐵鍋裡――不用放食油,因為鳥肉油分不少;何況家裡也沒有多餘的食油。實際上煎煮過程中「鳥油」滿多的。

媽媽回來,我端出「美食」,示意請用。記得媽不吭一聲,只是重重盯我一眼,伊把碗公裡的美食揚起,放在背後矮桌上,不過順即就反拈起一塊鳥肉放進嘴裡。

媽媽的反應和後續的動作,陪同我捕鳥「虐殺」蕃薯鳥的image,到老始終刻痕在記憶底層裡。

這些年來遇到曾經山居或還在山居的朋友,答案不是未曾聽過,就是:好像未見過,可見不現蹤跡了。

是的,現在的灌木林、野草地,蛇蠍蜘蛛老鼠小鳥都少見了,這是愈來愈寂靜的大地;除了終極武器的爆炸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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