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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返家女兒的家事、農事與心事 - 劉崇鳳談《回家種田》

2018/04/18 06:00

作家劉崇鳳。 (胡舜翔/攝影)

專訪◎諶淑婷

新作《回家種田》。

劉崇鳳(1982-)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家了,橫跨了中央山脈,從花蓮壽豐平和村出發,落腳在高雄美濃阿嬤家,捨棄了縱谷、海洋、志同道合的朋友,把自己和伴侶小飽投入緊密的原生家庭親子網絡、半生不熟的家族親戚裡,她看著小飽種起爸爸的田,用阿嬤留在書桌抽屜裡的布袋針手縫穀袋,而她就在那張書桌前坐了兩年,在繁雜的家務農事空檔間,寫下了《回家種田》。

意識到自己有一塊缺口

她說這是一本返家女兒的家事、農事與心事,唯一訪談的對象就是自己。返家而非返農,是因為父母早就「離農」,在高雄市區就業購屋、成家立業。「爸媽聽到我要搬回美濃阿嬤家種田,沒有勸阻,只有求之不得!」劉崇鳳離家太久,讀成大中文系時已不常回家,遠走高飛是她的夢想,她也真如所願,先是台東、後是花蓮,興起回家的念頭已是十年後。

只是當初迫使她展翅離家的傷口,這麼多年後即使結痂了還是讓人痛。回家的這兩年,劉崇鳳在某些時刻會無可避免地跳入時光漩渦,回到國中時代那個對強勢母親感到憤怒的自己,回憶起當年未符合母親期待又不想刻意迎合的痛苦,那時她選擇轉身走自己的路,這次她選擇面對。

媽媽再度展現客家長女能幹的一面,為不善言詞的小飽擋下親戚間的壓力,當劉崇鳳到外縣市工作時,她回美濃陪伴孤身的女婿(同時擔心讓他感到不自在);產季時幫忙揀黑豆;採收毛豆時吆喝親戚一起下田幫忙。

強大的保護欲曾是劉崇鳳想掙脫的,但她自己也是客家長女啊!母女溝通比婆媳過招更直接狠辣,連小飽都忍不住說過:「你就是你媽。」

劉崇鳳是這個家裡的怪咖,帶回了焦慮與麻煩,她在資源回收風氣不盛的農村當塑膠袋重複使用狂,去夜市自備保鮮盒,被家人封為「環保女侯爵」,她的偏執是他人眼中的不以為然。但看著垃圾桶內的廚餘在炎熱的南部天氣裡長出了蛆,她不得不思考,有沒有一種方式,讓年輕人彎腰,讓年長者認同,雙方在家鄉的土地一起朝共同方向努力?

雖然不期待被認同,但劉崇鳳希望被理解,讓自己知道,再怎麼不同,也是家的一分子。「我小學時很乖巧,品學兼優,努力達到家人與師長需要的我,國、高中後盡是衝突與眼淚,回美濃對我來說是修復關係的過程,與媽媽和解,與自己和解,我要和那年憤怒的自己對話,安撫為了『反對母親』而反對的我。」過程中,她看見了自己,察覺自己與父母的相似,開始面對,設法在其中長出自己,「如何破解魔咒,我還在摸索,但我看見改變的光。」

她知道不需要一廂情願活在過去,家人都在割捨與轉變,也愛小飽種的農產,飲食習慣起了變化。「在花蓮時,我過我的,他們過他們;在美濃我過我的,但會影響到他們,雙方有了交會。我和這個家庭曾是斷裂的,現在相互融合中,融得辛苦,有衝撞、掙扎、也感到抑鬱,卻是重要的過程,這段過程就是回家的禮物,如果沒有回家,我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有一塊缺口,而且如此渴望被補足。」劉崇鳳說。

生存是為了留住生活

在南方的生活有豔陽與暴雨,生活裡有理想和困頓,對家人有厭惡與愛,很多時候看似互揭瘡疤,其實是在爭執中摸索彼此。劉崇鳳一開始以為是在探測家人底線,後來她才發現恰恰相反,「我就像一位傳教士,一直宣揚理念,他們雖然捍衛自己原有的生活習慣,還是願意為了我做一些配合,例如試著把資源回收做好,把買來的飲料倒入保溫瓶再拿給我,在家人的包容下,我看到他們收受了我們的選擇。」

這個家除了小飽明明沒人想務農,但稻子收割後,爸爸裝稻倒入風鼓車車斗,劉崇鳳集穀,小飽拉出榖袋秤重,被她暱稱公主的妹妹拿著布袋針拉著塑膠繩在縫線,少爺小弟與妹婿忙著搬穀,媽媽在廚房煮飯等著餵飽勞累的一家人。一股緩慢的力量讓全家人一起轉變,種稻最美的風景不在割稻或日曬稻,在於家人相挺支持。

劉崇鳳把一切都寫了下來,媽媽是頭號粉絲,一直以來都喜歡她的創作,發表於報章雜誌的文章,都被仔細地收妥於資料夾中,即便內容包含母女間的衝突,媽媽看完也不多言。文字成了她與這個家庭最溫柔的溝通,妹妹與弟弟終於理解了姊姊是真的在意那些日常衝突瑣事。

又種田又書寫,看似浪漫的文青生活其實非常辛苦,尤其是農忙期,天天下田,耽擱了其他工作,毛豆拔完了還有花生要除草、地瓜要挖,從土地到餐桌只有不間斷的勞動。劉崇鳳知道,自己其實耐不住農事的反覆與操勞,她可以埋首寫字三天,卻對除草一整日感到厭煩。

可是種田帶來了那麼多土地經驗,劉崇鳳感覺到生命的厚度在增加,「創作文字時,所有的想法都在腦袋裡飄蕩著,身體的勞動與務實的農穫,讓我慢慢沉穩下來,飽種田,讓我更接地氣,以前我是張著翅膀飛翔在外,現在是往下扎根,比較難,比較苦,要用力穿透土壤又不能動彈,要忙家務,要行銷賣農產,要把這一切的辛苦與衝突毫不避諱地寫下來。」

如果有人問種田煩不煩,劉崇鳳一定說,還是很煩哪,作物就像孩子,種下去就得照顧,偏偏環境起了變化,做為第一線生產者,他們清楚感受到全球氣候變遷與台灣環境崩壞的程度有多嚴重。另一個難題是抓回生活的節奏,他們曾差點在經濟關卡過不了,現在靠著自給自足,縮減日常開銷,有意識地減低生活需求。下一步,她需要摸索的是生活與生存間的平衡。

「收成的番茄太多了煮成番茄醬,一定要賣嗎?薑黃粉利潤很高,但我只想自己吃或送給朋友,這樣可以嗎?」她希望自己記得,耕種與賺錢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好,而非為了他人的需求汲汲營營,唯有留住生活的餘裕與滿足感,才能繼續為生存奔波疲累。

回家種田,曾是童年時期母親口中「不讀書的處罰」,現在村中老人家也還會臆測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回家種田看來還無法成為他人眼中明智的選擇。劉崇鳳回想,幾年前浮現回家的念頭時,只覺得是某種召喚,要她必須回來,現在她明白是什麼了,「回家,對我很好,現在我終於也覺得自在了,我住在美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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