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思理／這，還是間圖書館嗎？

◎思理

看到走廊沿著窗戶排著的幾張長桌上堆滿了書，圖書館裡的書架逐漸清空，這位學生站在圖書館門邊，自言自語地問著。

四年多前，這所學院校本部的財務組，開始詢問這間分部的小圖書館，一星期借出多少書的時候，明眼人就知道，小圖書館的前途堪憂了。果不其然，2013年的9月，分部的主任傳來校本部的旨意，小圖書館的藏書跟期刊，必須減少四分之三，並且凍結了購買新書的預算，大肆削減期刊的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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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小圖書館中間的三大排書架，全部拆下，只留沿著兩面牆壁的書架，一萬六千冊的書，只留五千冊。期刊室的雜誌，從一百多種剩下二十幾種。從那年的10月開始，由圖書館館長篩選要丟棄的書，工讀生找出這些書的書目卡，我經由電腦一本一本註銷，再由工讀生一小推車一小推車地，堆到走廊的長桌上，免費供教職員、學生選取。花了好幾個星期，11月中截止日期前，才結束。

一開始，教職員與學生都很納悶，也不敢相信，書，要這樣拋棄。多浪費多可惜啊！扼腕歎息之餘，卻也都紛紛加入搶書的陣仗，一袋袋一箱箱地搶。我們忙著註銷書，看到搶書的景象，不由得搖頭歎息，向來不借書的人，居然搶起書來！畢竟，免費的嘛！不要白不要。眼睛特別明亮的，還會選到可以上網標售的好書。

藏書剩下五千本，購買新書的預算被凍結，館長也被調離，留下我跟幾個工讀生，繼續鎮守這最後的兩壁圖書跟期刊。塵埃落定之後，我們要適應，三大排書架拆下之後，突然空出的空間，以及緊接著填補上的新桌椅。也是在塵埃落定之後，我們才有時間，才有精力，去回顧去了解整個清除的過程，也才開始感覺到四肢的疲勞，發現滿頭滿臉的塵埃。這時也才能夠深切體會，一萬一千冊書所代表的知識與智慧，那些作者的心血，以及歷年來，買書編目，為每一本書包裝，最後擺上書架的辛勞。

四年後的今天，我們鎮守的五千冊圖書，校本部的總圖書館，篩選了將近兩百本，編入總圖書館的藏書，剩餘的四千八百本，全部註銷，統統堆到走廊的長桌上。人們再度歎息，再度露出搶到寶的欣喜。長桌上的書，逐漸地減少，剩下四百多本的時候，我們洽詢左近幾個城市的市立圖書館，邀請他們來選取，讓他們至少可以利用賣舊書賺點錢貼補經費。有的說，他們的舊書供過於求；有的派了人來，聲稱2000年以前的書，他們都不收，怕賣不出去，只挑了兩箱書便走了，即使剩下的那三百多本，雖然多了些灰塵，拍兩三下，把灰塵拍掉，也就跟新的差不多一樣，因為，都沒人借去讀過。

現在，走廊長桌上，還剩二百九十三本。沒有人再站在圖書館門口問，這，還是間圖書館嗎？因為，大家現在都知道，我們要搬到一間很小的教室，那裡只容得下十二台電腦跟二十幾本期刊，都不好意思開口問，怕一開口就刺激到，我們這一向相當敏感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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