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親子】〈身口意三業〉眾生的重量

圖／陳佳蕙

文／呂政達

盛夏黃昏，最怕被蚊蟲侵擾，萬一遭到叮咬，癢起來，實在是萬念俱灰，恨得想一掌拍過去，成就張愛玲說的「一灘蚊子血」，依據佛法，算不算殺生？

余德慧老師生前是虔誠的佛教徒，他寫過會打開紗門，將蚊子驅趕出去。余德慧筆下，這是生命的比喻，打開紗門，將嗡嗡成鳴的雜念驅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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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把余德慧的一念慈悲當作練習，有事沒事，我就去打開紗門。

恪守嚴格自律的耆那教，奉行「避免傷害生命」的戒命，出外時口罩紗布，避免吸進空氣中的蚊蚋，走路也會留意地面，不要踐踏螻蟻小蟲。他們會在步行前清掃地面，將小生命驅離行進的路徑。

那耆那教徒喝水怎麼辦呢？水裡也有微生物啊。在某些佛教教派，就禁止證得「天眼通」的阿羅漢飲水時以神通力觀看缽中的水，以免看到水中的微生物不敢飲用。佛教徒似乎採取一個中道的做法，人不喝水畢竟不行。

耆那教的做法，和他們對待靈魂的觀念有關。耆那教將靈魂分為地、水、火、風、植物、動物6種，認為我們或祖先的靈魂曾是動植物乃至地水火風，眾生是有重量的，這些有形無形的生命都不能殺害。如果是這樣，我家的蚊子會不會是祖先來訪？

台灣很少見到耆那教徒，所以我們看到教徒在鼻孔上覆蓋四方白布 ，會覺得奇特，其實多了解後，反而佩服他們的教義，很符合時代的精神。如果現實中覺得行不通，像我一被叮還是恨之入骨，有一種說法是對初信教的人，往往勸他們先由不傷害具有兩種根識以上的生命開始。

慈悲，是不是一面打死蚊子，一面念往生咒，要蚊子大哥大姊早日超生？耆那教有一個教義，始終讓我印象深刻：追求究竟解脫時，他們相信「業」是物質，捨離業，沒有重量的靈魂就能上升到最高處；「業」的粘著則必輪迴轉生、沉淪迷界。

打開紗窗，立刻又有人制止：「別開了，會有更多蚊子跑進來。」那且靜心來聽一曲據說能驅趕蟲蛇蚊蟻的《普庵咒》，或者，沈三百的建議也行：「夏蚊成雷，私擬作群鶴舞空。」

我初聽《普庵咒》，還真好奇一首古琴曲就能趕蚊蟲？後來閱讀資料，提到：該曲是由許多單音參差組合，構成一個自然的旋律，大量使用「撮音」指法，大撮、與小撮混合使用，「撮音」為基礎產生的同聲「泛音」如敲佛門法器「木魚」，清脆如珠落銀盤，起到激盪心靈、撫去塵埃作用。

所以，合乎自然天籟，讓心靜意沉，如暮鼓晨鐘，不受外境所影響，不役於物，就能讓蚊子遠離？

非常希望，我家的蚊子能讀到這篇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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