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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哀愁的薄翳 - 言叔夏談新作《白馬走過天亮》

2013/06/25 06:00

作家言叔夏及其新作《白馬走過天亮》。(言叔夏/提供)

專訪◎黃文鉅

《白馬走過天亮》。

和言叔夏(1982-)多年舊識了。我們是唯二從政大中文所畢業,直攻政大台文博士班的同門師姊弟。同一位指導教授、演練同一套學術規訓、同樣喜歡日本文學和影劇、同樣低調地信守著乏人問津的本質主義。我們很少聊學術,比較常交談瑣碎的近況,對學界及人生的徬徨……她骨感,髮長,穿高跟走路叩叩響,思緒敏捷、話速迅雷(帶手勢);她晝伏夜出(但膚況白洗無痘),極戀房間(壓根是宅女),聲音低沉,豢貓,雅炊,小酌,耽迷星象命理;在人前從不流露過多情緒,深具摩羯座的沉穩內斂,然而上升星座在巨蟹,一掃寡情表象,混熟後是個多情開朗之人。

寫散文但行徑太像詩人,言叔夏的文學皮膚貼滿了隱喻。比方說密閉空間,又尤其是水族箱。幽冥的人造光,幫浦嘟嘟換氣,魚肥草熟,平靜無濤便假裝是死去活來的海洋。我以為那樣的想像是為了躲避現實。現實中的她低調獨行,潔身自愛,從認識她以來,就覺得她的內在之核,必然是不甘堅硬而澀楚的。《白馬走過天亮》裡說,有段時間「日日都在日常中服喪」──這樣的基調,注定了她的創作聲腔糾纏著起手無回的失落。白駒過隙,日暮無限好,只是途窮。於是乎,她散文裡的那些詠歎調,總帶有哀愁的薄翳,而那是對現實設下的結界,宣告著明哲保身乃至勢不兩立。

以柔克剛的禁忌與圖騰

言叔夏的創作濫觴自東岸的花蓮。與世無爭的小鎮,山海相親,邊陲大學的同儕對文學藝術懷抱熱忱,在在促使她趨策幻想──原生家庭的殘缺,剝奪了安全感,虛構的文字頓成自我保護的機制,「像一口箱子那樣,可以自然而然將我包裹起來。」家道不幸的撞擊,讓她太早太早承受了不可告人的痛感。她一度害怕現實的語言,那種指涉性太過明確的東西,往往遮掩著無形的暴力。她迫切需索另一種跳脫日常的、詩意的、迂迴的語言,像春蠶吐絲,層層包裹與世隔絕。

如此也就不難想見,何以成年之後的她,習慣離群索居,並且幾近病態地迷戀著房間。她是心甘情願作繭自縛的宅女,宅到無可救藥無路可退。箱子、水族箱、房間,加上她喜歡黑色,喜歡夜,以上對她而言,無一不是文學隱喻轉嫁至現實日常的防護體系。她的散文瀕臨以暴治暴,但那暴又不是暴虎馮河死而無悔的那種,她無疑有些軟弱、透明的質地。是老子說的,以柔克剛。她常令我想起黃碧雲的癡與痛。

於是乎,言叔夏總隔著一層距離,周旋在失衡的人際、愛情、親情。所有傷疤一旦醜過去了,就只剩圖騰,透過書寫修正它、治癒它,任時間侵蝕,久而久之創傷也就融成身體的形狀。言叔夏說她是個對本質主義有所憧憬之人,這樣的理念讓她的散文帶有「一步匱缺無盡期,遍地繁華皆淪喪」的悽愴。她儼然童女睜大雙眼,斜睨人寰之敗德之狼狽,欲潔不得潔。當所有不幸不堪串連在一塊,彷彿是場巨大的喪禮,而她身兼倖存和受災的角色。

步步為營的哀悼,是《白馬走過天亮》最密集的意象。大量超現實的場景切換,類小說的人物設計,穿插日劇式的對白,如夢之夢,如詩之詩,環環相扣。箇中人,怨懷無託,嗟情人斷絕,究竟誰才是那雙妙手,能解連環?

創傷預示:河瀨直美及寺山修司

《白馬走過天亮》最初嚮往的書名叫「喪禮森林」──河瀨直美的同名電影。言叔夏的創作,自承深受河瀨直美與寺山修司的影響。前者擅用乾淨的鏡頭,捕捉生命不可或缺的死亡及暴力,毫不造作的坦率、澄澈令言叔夏著迷;後者時常在文學(或電影)中夾纏著與母親之間的複雜糾葛。言叔夏說,「寺山的《死者田園祭》裡的恐山、小村、捉迷藏、死去的父親、突然到訪的馬戲團,有段時間令我完全著迷。」那些霓虹色的電影畫片,像濾鏡一樣地滲透出物象的形貌,同時顯影著那看似相悖的死亡、暴力與詩,將隱喻與創傷之間的關係重新洗牌,「某部分可能也影響著我在寫作中與母親的關係。」

歷來女作家與母親的關係始終若即若離。女性對母體、家庭的幽微觀察幾乎直見性命。向田邦子、張愛玲、郝譽翔……言叔夏除了大篇幅刻畫情傷,連帶也逆溯了一切情感破敗的肇因:家庭。在不同的人際關係裡流轉,失格的父親、略帶神經質的母親、未婚懷胎的妹妹、周折來去的戀人……刀刃在不同的掌心你來我往,誰真心誰負心,「每個人都曾是凶手,也都曾被傷害。」言叔夏早熟地預示了一場創傷的範例。自此,她便帶著悲劇性的眼神、詩意的保護色澤,俯看周圍的人事淪亡衰謝,似乎那樣就置身事外,可以讓渡成另一枚他者。可以漫不經心隔岸觀火,商女不知亡國恨。

再者,除了河瀨與寺山的影響之外,夏宇詩中靈動跳躍的節奏感,以及三島由紀夫對「純粹性」的念茲在茲,也影響著言叔夏。明知道水中撈月將無所獲,三島怎麼也勘不破千塵萬色:壓抑、絕美、隱忍、無時間性、閉鎖的理想本質主義。將欲歙之,必固張之。三島切割了絕美的純粹與汙濁的現實,於內,四季如春無傷,於外,則是傷煙楚歌……那個曾經害怕自己活不過三十歲的女孩,見證了倩女王祖賢邂逅書生張國榮、也融入流行歌大行其道的90年代,眼睜睜看著一票作家前仆後繼自殘凋零。那樣死傷慘重的背景,恰恰是言叔夏青春正盛的時期,於是內在本質揮之不去某種早夭的、哀愁的預感:長路漫漫,何處是歸途。

言語的指涉:隱身術抑或障眼法?

言叔夏的隱喻習癖就像《百年孤寂》那樣,每件事物都迫不及待需要歸屬,每個詞語都需要劍及履及的指涉。那就像是一種隱身術或障眼法。她說,「如果每個東西都是一種隱喻,世界會變得很危險。隱喻只能發生在寫作的世界裡。」這樣的隱喻對她而言,就是隱身術或障眼法,舉重若輕撫潤了現實的粗礪。

她說,「散文的敘述聲腔最能表現一個人的質感。」人際關係便藉由這樣的質感,相互吸引或排拒。浸淫學界多年,熟稔各種文學理論和文本分析的操演,連帶影響她思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的時候,仍能井然有序地歸納。「沉重的事物需要被完整傾訴,而學術恰好提供我一條跡線,去找回事物原來的秩序。」尤其在人生最混亂的片刻,她往往嗜讀理論,藉此將人與人的關係抽象化,此舉情同療傷止暴。我忽然想起〈月亮一宮人〉裡,母親對她說:「有人要來靠近你,不要輕易把心交出去……」憂鬱的童女仍睜大雙眼,凝視著你來我往的真心和負心交戰,只是白馬走過天亮之後,沒有人能保證生命永恆麗如夏花,畢竟有些刀刃總是要先拿來對自己,才能在徹骨之際,贖回心的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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