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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星期專論》新南向的另外選擇
南方朔
◎南方朔
近年來，台灣的政治人物不分藍綠，都中了一種魔咒，將台商的賺錢術當成國家的經濟學。台商賺錢是哪裡有錢賺就往哪裡跑，至於國家經濟學，則要考慮國家的發展、經濟的轉型、國家的競爭力，甚至國民所得的增長。國家經濟學大於台商的賺錢術。
馬英九時代相信西進，中國既是最大工廠，又是最大市場，台商西進自然都是利多。我們不能否認，的確有很多大台商賺了很多錢，但到了現在，人們卻已知道，台商的大舉西進，其實是加速了台灣產業的空洞化，這些台商並沒有資本輸出、利潤回流。台灣的富裕階級及窮人階級差距擴大，工資水準低落因而惡化。外向的西進，只是惡化了台灣的經濟體制。台灣的青年人所以反對國民黨，他們所反對的，真正的乃是那種把台商賺錢術當成台灣經濟學的思想及政策模式。如果馬英九政府當時的思想及政策模式不是那麼淺碟化，而是多效力於經濟的升級，提高國民所得，國民黨政權一定會獲得人們的喝采與支持。
國家經濟學思維模式依舊
到了現在，台灣政權已變，於是方向也變了，由「西進」變為「新南向」，但方向雖然變了，那種台商賺錢術誤以為是國家經濟學的思維模式卻仍照舊。新南向可能換了另一批台商賺錢，但對台灣本地人民又有什麼好處？另一批台商南向後會有助於本地的就業和所得嗎？會有助於台灣國勢的提升嗎？他們賺了錢後會把利潤回流嗎？近年來東南亞國家經濟表現不差，印馬菲泰每年都有四％到五％的成長率，已被認為是優秀及具有潛力的新興市場，台灣順勢而新南向，這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我擔心的乃是台灣若和以前的西進相同，只把台商賺錢術視為理所當然，那麼新南向和西進又有什麼差別，那只不過是進一步的把台灣掏空，對台灣本地又有何益？
於是我就想在這個時刻，談一談中國的南向。近年來美國有個「普拉格國際安全研究所」（Praeger Security），它是個美國政軍學界所成立的亞太海洋政策智庫，它在不久之前就出了一本由美國海軍戰爭學院教授波希瓦（Bronson Percival）所著的《大龍南向》（The Dragon Looks South），那是對最近將近廿年中國的南向政策所作的總評。
中國南向已整編了東南亞
人們都知道，二戰之後中國共產黨革命成功，因此在一九五○至七○年代，它仍保有革命政權的特性，向東南亞國家進行革命輸出，當時的越共、馬共、印共、星共、菲共都受到中共支持。但中共的革命輸出後來已無力繼續，毛澤東死後，中國本身沉痾日重，八九民運後，鄧小平當家，對內開始開放改革，對外則開始睦鄰，於是中國遂開始了它的南向。中國的南向，第一步乃是中國外長錢其琛透過馬華商人之助以觀察員貴賓身分出席了東協的外長會議，宣示了中國的新政策，在過去將近廿年裡，中國透過外交經濟和東協國家密切來往，因而形成「中─越─泰」這個鐵三角，並和東協成立自貿區，最後是中國成立博鰲論壇，接著又配合它的一帶一路大策略和亞投行，成為東南亞國家的黏合劑。波希瓦教授即指出，中國的南向以及傾舉國之力，可謂已整編了東南亞。他也承認，由於中國的努力，加上東南亞華人的支持，中國對東南亞地區的影響力可能已超過美國，而台灣從一九九七年起就在東南亞日益邊緣化。尤其是東南亞的伊斯蘭國家如印尼和馬來西亞及汶萊都對美國極不信任，這乃是美國在東南亞發展的最大阻力。
需要「台灣優先」整套策略
而最近菲律賓總統杜特蒂帶著龐大的訪問團前往北京訪問乃是個重要的轉換事件。美國殖民菲律賓五十年，菲律賓的財團都是親美派，菲國軍人重要人物都出身西點，菲律賓獨立迄今，歷任總統都是親美人士擔任。但親美政府並未使菲律賓變好，於是遂出現了杜特蒂這樣的人物，他屢次砲打歐巴馬，對於南海仲裁案毫不領情，他寧願脫美而向中俄靠攏。近年來美國在南海問題上使盡力氣，但二○一六年，卻是緬甸實質領袖翁山蘇姬、越南總理阮春福，以及菲律賓總統杜特蒂分別到北京訪問。美國本來想藉著南海仲裁案在東南亞形成一個以菲越為中心的反中同盟，但由事態的發展，已顯示它終究無法匹敵中國的南向。由美國可能失去東南亞，台灣的新南向當然更不易樂觀。東南亞是個新興地區，投資機會極多，會有一些台商在新南向賺到錢，但除了少數台商可能在新南向的政策下賺錢外，台灣意圖藉著新南向發揮更大的效益，機會是很少的。政府當局喜歡在東南亞外勞或二代移民上作宣傳文章，但菲勞以香港最多，香港對菲律賓毫無影響力，外勞及二代移民是一回事，台灣的對外影響力則是另一回事。
美中都是超級大國，它們為了戰略的需要，會有大型的區域策略，如「重返亞洲」或「南向」等即是。但台灣乃是小國，玩不起這種大遊戲，也缺乏足夠的籌碼去玩這種區域遊戲，台灣所需要的乃是樹立自己的和平角色，與所有的國家敦睦，並致力於自己生存能力的強化，特別是經濟競爭力的提升。所以台灣不宜西進，也同樣不宜浮誇的「新南向」，台灣需要的是「台灣優先」整套策略，或許那才是更好的選擇！ （作者為文化評論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