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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王天寬/你聞到心腐爛的味道了嗎
◎王天寬
一覺醒來,他就決定背叛一切。
理由很簡單,他要別人也聞聞被背叛的味道。
那個味道很難形容。
請不要把「味道」當成一個形容。自從他不再鼻塞後,凡事他都憑嗅覺。聽說原始人之所以駝背得厲害,是為了聞土地的味道。人類最初是用鼻子去「觀察」世界,接下來才是眼睛。
嗅覺是五感中唯一無法關閉的。
一覺醒來,他還能聞到那個味道,所有記憶歷歷在目,不,在鼻。
眼耳鼻舌身意,只有一根重要。
一個背叛了自己國家,背叛了他的愛人、家族、同事、他的壁虎,甚至他的心的人,最終發現,沒有人發現他的背叛,除了他自己。
下面是他和他的心的對話。畢竟他只是叛心,不是換心。
「心,安安,你在嗎?」
五分鐘後。
「在唷。」
「對不起。」
「三小?」
「我背叛了你。」
「??」
「就這樣啊……我不是故意的。」
三分鐘後。
「不對,我是故意的。」
「嘔。」
「唉……」
「打錯,是噢。」
他歎氣後就關掉心的視窗,他覺得自己的確很噁。想吐。
十七分鐘後,心敲他。
「我不知道你突然來跟我說這些幹嘛?你要我幫你去背叛你的國家、你的愛人、家族、同事、壁虎寶寶,我很樂意幫忙,但也有點煩了。你是不是以為我的世界只有你的事要處理?」
心煩時,打字特別快。
「而且,你用這種方式,要我幫你背叛順便以此背叛我,一舉兩得,也太賤了吧。當我王八啊?而且笨,這是一個簡單的邏輯問題,你要我幫你背叛然後以此背叛我,這叫什麼?這叫他媽的悖論。」饒舌的心。
「所以你本來就知道?」
他終於送出一個問句。
「知道啥?」
「我背叛你啊。」
「不知道。」
「那是?」
「你剛剛告訴我的啊!北七喔?」
無言……
「總之,奉勸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想背叛別人,就不要背叛自己的心。」
無言……
「你真的懂我的意思嗎?」
「如果你還想以背叛為生──不是維生──或許可以想想我的話:背叛不會死,沒有心才會。」
兩個如果,一鍋心靈雞湯。
這湯他是非吞不可了。
但他吞不下去。這次,他就是他媽的吞不下去。
固態的湯,很硬。
他決定全面封鎖他的心:臉書(本尊和分身)、IG、LINE,以及他怕心焦慮時找不到他而給他的私人手機號碼。
宏大行動以後,他想起來,他曾跟心在tinder配對成功,互滑like──Superlike一定是手滑──他思考要不要也一併封鎖──儘管他們根本沒在上面互傳訊息──但他想到心曾跟他說他都是上tinder約砲,而他現在已經戒掉亂幹幹了。
他想或許不用。So long, my heart.
一覺醒來,他還能聞到心腐爛的味道。他不解,每個人──高矮胖瘦體脂高低──體內隨時都裝著大便,卻都聞不到「臭味」。
他決定起床去廁所,大便,絕望地掩蓋滿屋心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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